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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戎[校对版] 阿菩 2586 字 2023-03-15

伐宋非伐夏可比,不是边境上一二路军马、二三员上将就能解决的,萧铁奴此举主要也是为了埋下一个火药桶,并非要就此南下,等火药桶安置妥当了他便启程北归,还没回到京城御史的弹劾已如雪片飞至,萧铁奴睬也不睬一下,见了折彦冲后自回枢密院继续调兵遣将。

杨应麒见折彦冲以“政事从经、军事从权”的理由将御史们的弹劾都压了下来,便召集相府重臣,请皇帝、枢密以及在京诸将帅驾临相府议事,阿鲁蛮这时已经到了榆关,听说此事后也暂留请旨,希望回京一趟。

相府的会议还没召开,南宋的使者已经到了,韩昉问杨应麒是否等会议之后再传见宋使,杨应麒虽是主张缓战,但心中并非没有欺宋之意,略一沉吟,便道:“我先见宋使一见,试试南朝的软硬。”又问使者是谁,韩昉说是朱弁。大凡谋天下之人胸中所收人名都数以千计,杨应麒居大国宰辅之位,大汉县官以上、大宋州官以上他都有所了解,至于敌我双方的重要谋臣更是久在心中,这等本事虽然罕有,但也不是杨应麒独到之能,当年的蔡京与今日的秦桧也都具备这等素质。所以这时杨应麒一听是朱弁便微微皱眉,心想:“看来这次南朝是强硬派抬头了。”

果然一见面朱弁就责汉廷背盟,要求杨应麒惩治肇事之人,公开与亳州王彦撇清关系,杨应麒道:“此乃枢密使之谋,我做不得主。”

朱弁一听道:“既然丞相做不得主,不才斗胆,还请引见于大汉皇帝陛前!”

杨应麒道:“我大汉皇帝日理万机,朱大人要请见还得排期。”

朱弁抗声叫道:“丞相!你号称贤相,天下士子或忠于折氏,或忠于赵氏,唯独对丞相你,无论南北均瞩目倾心!难道你真的希望看见两国交兵、生灵涂炭么!”

杨应麒眼皮垂了一垂,随即道:“我有一策,赵官家若肯听从,或许能平息干戈于未动之前。”朱弁便问何策,杨应麒道:“按当年长江水上之盟,河南之地当归我大汉。只因贵国边将飞扬跋扈,不遵此盟,窃据汴梁,使我河东、河北俱曝露于贵朝刀兵之下,商旅农夫不得安息,这才招致我朝上下不满、军民怀怨。若赵官家能遵从当年长江水上之盟,以河南易亳州,则不但此事可化害为利,而且南北兄弟之谊也将更为巩固。至于王彦嘛……我们不计较岳飞的过错,你们也就别计较他识时务之举了。”

朱弁含怒道:“丞相这是什么话!汴梁乃我大宋故都,此事天下皆知,岳元帅挥师北上,驱逐金人而复故土,怎么就变成窃据了?且我朝兵将自得汴梁以后,并未北越黄河一步,于两河民生何妨?要以河南千里之地易亳州一城更是荒谬!至于岳元帅与王彦,二人一忠一奸,一如天上之明月一如沟渠中粪土,岂可相提并论?亳州之地仍归我朝,王彦叛臣必须授首——此为是非大节所在,没得商量!”

最后这句“没得商量”实有些气急败坏了,杨应麒却也不和他发脾气,换了一副口气,言语也由雅变俗,好整以暇道:“你没得商量,赵官家未必没得商量。你可修书一封让副使带回去,将我的意思转达建康,或许他们肯答应也未可知。唉,朱大人你要知道我也很难做啊,我也想和平,我也不喜欢打仗,但我六哥他们要打,他又主管枢密,这打仗的事本来就归他管,我要去扯他的后腿也得整出个理由来啊!所以还请赵官家和建康诸公帮帮忙,不要让我难做。”把朱弁气得不行,双方不欢而散。

第二日折彦冲驾临相府,左边是杨应麒坐着雀翎椅,下手为陈显、陈正汇、韩昉等一干文臣,右边是萧铁奴坐着虎皮椅,下手为刘锜、曲端、任得敬等一干武将。行礼既毕,杨应麒便责萧铁奴道:“六哥,你这次怎么如此唐突!也不知会相府一声便纳了亳州,你这是违制!”

萧铁奴一笑道:“事急从权,我人在大名府,若先知会了你,等你决定后发文书来,什么事都误了!若连一点便宜行事的权力都没有,还要这枢密使来干什么?你相府做事,也不见得都请问过我枢密院!”

杨应麒道:“六哥,我并非要侵你的权,若是南宋北侵,边境告急,那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会二话,但这次的事情在我看来,就算是误了也好过鲁莽行事!亳州又不是什么大地方,王彦又不是什么要紧人物,为这一州一人而坏了南北邦交,实在是得不偿失。”

萧铁奴冷笑道:“亳州算什么!那姓王的又算什么!我花这么大力气纳他保他,就是要看赵构怎么办!如今亳州城内已有我大汉的军马,赵构若是敢强令攻城那便是向我大汉宣战,赵构若是不敢动弹那南朝其他将帅就会心浮意动,届时他们中枢边将两相猜疑,便是没事情也要闹出事情来!我这打算难道你真不懂?若是懂得又何必明知故问!”

这番话说出来折彦冲连连点头,杨应麒也为之默然。北宋集权过甚,地方上将领无权以至于积弱,靖康之后为了保国保种,南宋朝廷给各路军队的权力越来越大,各路将帅不但重新获得了自主指挥作战的权力,甚至有了近乎独立的财权,将领一旦同时掌握了兵权财权,那离军阀就只差一步了——而这与大宋的家法是完全悖逆的!萧铁奴久在西北,打交道的一直都是胡人,所以杨应麒也没料到他才接管枢密便能直刺大宋体制上的死穴。其实杨应麒虽是主张缓统,但并不是不统,而他要对付赵构,瞄准的也是萧铁奴所瞄准的方向,在这一点上两人倒可说是殊途同归。

陈正汇站了起来,问道:“这样说来,元帅是打算向宋廷全面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