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应麒道:“为了我?我怎么看不出来他是为了我!你倒说说,他怎么个为了我法?”
“这——”赵橘儿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道:“我说不好,不过我相信他有这份孝心。虽然他的能耐手段、心思谋略都还比不上你,但是旁观者清,或许他是看出了什么我们都没看出的事情来,所以早作准备。”
杨应麒连连冷笑道:“看出了什么!他能看出什么!左右不过是宁肯信任旁人,也不肯信任他老子罢了!”
赵橘儿听他仍这么说,轻叹一声,无言以对,杨应麒看了妻子两眼,忽然问出一句奇怪的话来:“橘儿,你不会离开我吧?”赵橘儿一呆,忙道:“那怎么会!”
杨应麒垂下眼帘,说道:“周公恐惧流言日——何况现在成王不见了!我说我要做周公,却叫谁相信?”
“我相信!”赵橘儿道:“不管发生了什么,也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和你在一起!就算要背负恶名、骂名,我也和你一起背!”
听到这几句话,杨应麒一直焦躁的心情才算平和了些许。杨家的这件大事就家庭风波而言是逐渐平息,但作为政治事件而言却还在不断地延续,甚至扩大。
作为当事人之一的完颜虎,在女儿的安抚下竟没有过激的言语和行为,但是坊间却对这件事情越传越盛,并在每一次口耳相接中产生一点一滴的微妙变异,千万点微妙变异叠加起来以后,便衍生出了种种千奇百怪的谣传。在种种的误读中,一些人似乎受到了鼓励,认为杨应麒已经到了众叛亲离的地步了——看看,七兄弟中唯一有血缘关系、和杨应麒具有天然同盟脐带的三将军杨开远不是提名杨应麒的政敌韩昉为执政了么?那个众所周知的私生子、一向素的杨应麒喜爱的林舆,不是也在新婚之夜忍受不了乃父的“专横”而逃跑了么?似乎有消息说皇后也开始对杨应麒不满了,因为两人在林舆成亲之后便再没见过面!这些都是不正常的——如果以上都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些事实很可能就是杨某人倒台的征兆!对某些人来说,或许是时候动手了。
可就在这种时候,行政改革和军事改革却没有因为这些事情而产生半分阻滞,一些会损害部分人利益的大举措依然在杨应麒的推动下继续进行!这个原本温文尔雅的执政在某些人的眼中甚至有了几分铁血的味道。可是产生变化的,究竟是被看的人,还是看人的眼睛呢?
华元一六九三年,夏,关于这个不招某些人喜欢的执政,又发生了一件让某些人大受刺激的事情:杨应麒竟要去塘沽小延福园看赵佶父子!
“要造反了!要造反了!”
一些人认为,这是很明显的迹象了!
敏感的赵橘儿留意到了这一切,在出发前试图劝阻杨应麒,杨应麒反问道:“我为什么不能去看看岳父?在公,岳父毕竟是旧宋入汉的代表人物,我身为执政,每过一段时间都应该去慰问一下的;在私,我毕竟是他的女婿,你毕竟是他的女儿,我们为了国事都有多久没去请安了?再说这个行程,是几个月前就安排好了的,又不是心血来潮、临时兴起!元国民会议也好,皇后也罢,他们都知道,也都没反对,所以我不觉得有什么理由要中止这次行程!对待你的父兄,最佳的态度就是把他们当作普通人!这样不但利家,而且利国!”
赵橘儿道:“这个道理,我也懂得。可现在毕竟是非常时期,不如推迟一番吧。”
“非常时期?”杨应麒嘴角带着不赞成的轻笑:“什么叫非常时期?现在不是什么非常时期!国家外无战争,内无叛乱,算什么非常时期呢!在有些时候,一小撮人可以发出很大的声音,但声音大只是他们嗓门好而已,只是他们够无耻或够无知敢于叫喊而已,并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正义,也不意味着他们代表着大部分人!现在国家就是正常时期!何况你九哥虽然还是皇帝,但赵家在大汉境内早没有根基了!如今士林也好,军方也好,商界也好,凡是脑子好一点的人谁不知道这一点?赵氏在大汉复辟?哈哈!也就只有你那关心则乱的九哥才会有这顾虑!至于大汉境内,说这样话的人不是愚不可及,就是别有用心!不用理他们!一切依足规矩办事就好!”
在杨应麒的坚持下,执政夫妇的塘沽之巡还是顺利成行,整个行程非常公开也非常成功,赵橘儿感到踏出京师进入塘沽以后,似乎便连呼吸也变得畅顺了许多。京城是一个太过复杂的地方,当初折彦冲觉得那里的杨应麒味道太浓,但现在赵橘儿却觉得那里的皇帝气息太重——这或许是因为形势有了转变,也或许是因为这个地方本来就具备各种不同的政治势力,在某种形势下会激发其中某股势力的味道充斥着整个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