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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尔等皆朝中重臣,连一篇文章都评价不了么?”

群臣身躯顿时一齐颤抖了一下,同时跪拜道:“臣等无能。”

能位列暖阁,被朱元璋称之为“朝中重臣”的人,皆是道德文章出众之辈,当然不可能连一篇文章都评不了。

可是这篇文章却很要命,它的作者是当今天子的亲孙子,下一任的皇位继承人,它的内容更要命,通篇只表达了一个意思,那就是为商人正名!

商户为贱户,这是大明立国之初,朱元璋亲自定下的国策,如今天子仍健在,他的亲孙子却提出了不同的看法,这是公然推翻了洪武皇帝以前立下的国策,说得好听是谏言,说得不好听,这是在跟天子唱反调啊。

祖孙俩观念的分歧,旁人怎好说什么?得罪谁偏向谁都不讨好,洪武皇帝的屠刀,杀过的大臣还少吗?胡惟庸蓝玉两案,整个京师朝堂的大臣们几乎都被天子陛下屠戮殆尽,谁敢轻捋陛下龙须?除了装哑巴,大臣们还能怎么办?

大臣们战战兢兢,一心只求朱元璋能放过他们,让他们把这事跳过去,可朱元璋偏偏不想放过他们。

等了许久,不见有人说话,朱元璋枯槁的手指轻敲了几下龙案,淡然道:“黄子澄,你是春坊讲师,又是伴读东宫,教授太孙课业,太孙是你的学生,你先来评一评太孙的这份奏本吧。”

黄子澄四十多岁,是个干瘦矮小的中年人,他双目有神,面孔瘦削,颌下几缕青须,衬映得整个人精神矍铄,十分干练。

听到朱元璋点名,黄子澄浑身也颤了一下,但他不敢有丝毫迟疑,上前一步,想了一下,道:“陛下,太孙这份奏本,文采是上上之选,骈句严谨,对仗工整,实是不可多得之佳作……但是,奏本中所言之观点,陛下,请恕臣不敢苟同。”

朱元璋仍阖着眼,似是疲累了一般,靠在椅背上,但他脸上若有若无却露出了几分笑意。

“黄爱卿,说详细点,你为何不敢苟同?”

“陛下,圣人云:君子喻于义,小人喻于利,圣人千年前便将君子与小人的区别划分出来了,商人者,无论再怎样粉饰其行,仍脱不了他们逐利的本色,既是逐利之辈,那便是小人,义从何来?臣以为,太孙殿下所言实乃大谬。陛下立国之初便以商者为贱业,是因为商者逐利忘义,不劳而获,只知以低买高卖的投机之法为生,为世人所不齿,所以,太孙殿下所言,请为商人从贱籍中提拔出来,此举乃违背陛下立国之初便定下的祖制,臣万万不敢苟同!”

黄子澄一番话说得中规中矩,不卑不亢,引圣人之言,反驳了朱允炆的观点,群臣听后纷纷点头,这群大臣是从小读圣贤书长大的,对黄子澄的反驳言论自是万分赞同。

朱元璋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线,细长的缝隙中,一道锐利如刀锋般的目光缓缓扫过群臣,随即他的眼睛又闭上,慢慢吞吞的道:“黄爱卿不愧是春坊讲读官,学识文采不俗,呵呵,你们还有何看法?”

群臣低头齐声道:“臣等附议黄大人之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