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早知道何叔铭热衷功名,但风无痕却料不到个中有如此隐情,不过,就凭唐曾源一向严谨的家风,断不会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难道还有其他的蹊跷?风无痕若有所思地问道:“本王且问你,是否去唐家说明过此事?”
一说到唐家,范衡文更是火冒三丈,“什么书香门第,什么士子典范,那唐曾源根本不配!我一连去过三次,每次他都是避而不见,只派一个管家就将我打发了。那个狐假虎威的奴才还说我是因为心怀嫉妒,故意诋毁他家新姑爷的名声,对我多加嘲讽,几乎没派家丁将我乱棍打出!哼,这些豪门,压根就看不起我们这些新登科的进士。”说到后来,范衡文也禁不住黯然神伤,想来是触碰到了心中痛处。
“何叔铭新近登科,在朝中又无外援,是谁为他提亲的?”风无痕转到了正题,“唐家虽说不比那些豪门,但至少不会轻易将小姐许人的。”
范衡文从未想过这一点,一时之间不禁愣了神。不错,自己和李均达东奔西走,试图讨一个公道,可是为什么就没想到何叔铭怎么会有如此大的能量?论官职,他只不过是小小的一个翰林院修撰,论身份更是和名门公子差得极远,他的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令人胆寒的想法。小心翼翼地偷眼瞧了瞧风无痕的脸色,他嗫嚅道:“殿下的意思是说何叔铭背后的靠山很硬?”
一个书呆子模样的人能想到这上头,风无痕也颇感此人可用。“不是本王说,而是事实。唐曾源既然避而不见,说明他已经知道了这些,如果这样他还答应了这门婚事,背后有什么交易就不言而喻了。”风无痕陡然想起之前唐见柔邀何叔铭同游圆柘寺的经过,心中竟有一种难言的悸动,难道从那时起就有阴谋?
第十三章 闲事
皇帝一言不发地看着手中密报,脸色却逐渐缓和了。对于每一个儿子,他的心中都少不了提防,因此即使风无痕曾经发过毒誓,他总还是有那么点不安。无痕在福建的出色表现既让他这个当父亲的欣慰,潜意识中又有一种深深的担忧。不过,眼前的密报至少暂时让他放下了心,无痕还是识大体的,自己一向对他的栽培看来没有白费心思。
然而,密报上一笔带过的姚慕同之事却让他深感意外,之前尽管知道此人乃是被刺身亡,但无论是正式的奏折还是其他流言,都隐瞒了那次风流阵仗。而此事从无痕口里说出,可信度至少有七八分,他绝不会在自己下属面前信口开河,如此看来,之前弹劾姚慕同的诸多奏折恐怕也是真实的。皇帝的目光瞬间变得无比阴冷,风无言居然为了一己之私而推荐这种人,吏部还对其考评甚佳,真是天理难容。
立在空旷的勤政殿内,皇帝感到一阵深深的孤独和寂寞,身为万乘之君,既要提防着朝臣还要看着那帮逆子,他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了。如今天下虽然还维持着太平,但只要一个小小的火星,也许就会激起燎原大火,这也是他不想对风无昭动武的原因。风绝是向他建议过煽动西北士卒,但这种皇家丑事怎能假手外人?当初他不惜让刺客对风无论动手也是为了熄灭言官搅起的漩涡,这次也不例外,然而,身处军营,要仿效上次行刺杀之事谈何容易,说不得只能便宜旁人了。
范衡文失魂落魄地回到了家中,风无痕的话让他见识到了京城的残酷。他不过是分到了一个翰林院编修的差事,苦熬资格也可能永远上不了四品,何叔铭巴结上了唐曾源这门亲事,转眼就升迁有望,还怎么会记得表妹的深情?官场的深浅让他这个涉世未深的年轻人畏惧了,然而,风无痕的那句笑吟吟的“莽书生”中似乎还有几分赞赏,那位尊贵的皇子甚至还让他转告病重的表妹,将来为她另择一门亲事,感动得范衡文道谢不已。
踏进自己陋宅的正厅,范衡文才看见李均达神色不安地等在那里,见他进来不禁大喜。“衡文,你到哪去了?你知不知道,我就担心你跑去闹事,听说今天顺天府来了不少人为这次婚事保驾,你要是闯出些什么大祸来,前程可就全没了!幸好幸好,真是老天保佑,阿弥陀佛!”一向不信神佛的李均达居然念起佛来,可见心中有多么焦急。
范衡文心中一宽,自己还有这样热心的朋友,还有什么可以埋怨的?七殿下说得没错,像何叔铭这样心术不正的人,即使和他表妹成了亲,将来也会连累家人,出卖朋友,还是及早扯清的好。“均达兄,劳你操心了这么久,都是愚弟之过。你放心,从今往后,何叔铭这人与我再无瓜葛,我只当不认识此人。均达兄也不用再为此事奔波了。”
李均达先是一愣,随后一脸释然的表情,若不是为了朋友之义,他不会也不敢去向那些高官讨一个公道,如今范衡文既已心死,那自己还有什么好说的。两人在厅上计议了一阵将来的打算,也就各自歇息去了,这几天两人四处奔波,着实是累到了极点。
尽管风无痕好言劝慰了范衡文,但他自己心中却另有一番计较。回京之后,为了避免麻烦,他只是遣小方子去联络过那两个人,看来有必要亲自去见见他们俩了。冥绝眼见着主子在这茶馆的净室中已是坐了一个时辰,心中也觉怪异,只是不敢前去打扰,然而,外面突然传来一阵震天的喧哗声,打破了这种难言的寂静。
“是谁在外面吵闹?”风无痕恼道,四下一看,他才发现自己不是在王府中,想必是刚才想得太专注了,茶馆里吵吵闹闹也是常有的事,可匆匆进来的仇庆源却让他大吃一惊。
“殿下,外间有人闹事!”仇庆源一脸的不忿,“徐大人正和那些人理论,他们蛮不讲理地准备四处砸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