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知秋环顾一下四周围拢的学生,一个个都兴奋地瞧着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那个学生敢挑战太医局先生的权威的,心想这叶知秋胆子也太大了,又有人心想,谁叫人家是国舅,姐姐是皇后,姐夫是当今皇上,顶你姓韩的又怎么了?谁叫你不长眼,先热惹人家来着,也不看看对象就张嘴乱说,看你这次怎么下台!
围观的按学生倒有一大半是等着瞧韩祗和热闹的。
叶知秋正要说,旁边庞安时低声道:“大哥,别太过了。”
叶知秋点点头,转头望着韩祗和,见他面红脖子粗的,若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指出他的诸般错处,那他就恐怕没脸再在太医局呆下去了,而他的错误不是他学艺不精,而是受时代所限,不该用后世研究成果来欺辱前世医者。
想到这里,叶知秋放平了心态,想了想,选了韩祗和讲课错误中的相对比较平和的一个,同时放缓了语气,道:“先生讲伤寒论少阴病也就是寒化证,‘少阴之为病,脉微细,但欲寐也’,这一句的解释,学生以为,有值得商榷之处。”
“哪里说的不对,你说!”韩祗和还是一副一命义愤填膺的样子。
“先生认为,整个少阴病怎么能用‘但欲寐’这么一证就全部概括了呢?如果凡是‘但欲寐’都是少阴病,那么‘太阳病,十日已去,脉浮细而嗜卧’,是不是也应该称为少阴病呢?说明《伤寒论》这段文字,是阙文。——学生以为,‘但欲寐’和‘嗜卧’,不是一会事。”
“怎么不是一回事?”韩祗和皱眉道。
“嗜卧是脉静神恬,是邪去正安,病将痊愈的征象,而不是病理的但欲寐。两是有不同的。”
韩祗和愣了一下:“就这个吗?”
“还有,先生用脉微细,但欲寐作为少阴病的提纲,太简略,不足以包括少阴的主要症候,应该把‘厥逆下利’也作为提纲。——学生以为,这种说法也值得商榷。”
“哦?这种说法有什么不对?”
“以张仲景医圣的医术,不可能不会考虑到这一点,但是他没有把‘厥逆下利’归入少阴提纲,是因为厥逆下利不是少阴病所独有的,而少阴病也不一定都具有厥逆下利,如果列进去,反而会混淆了少阴病跟别的病证的区别。同时,只用这两句话,反应容易区别。”
韩祗和不知道是被叶知秋探讨式的口气降低了火气,还是觉得叶知秋言之有理,而不是胡搅蛮缠乱说一气,他到底也是个名医,多少还是有些气度的,捻着胡须也放缓了口气,瞧着他道:“为何只有来个反而容易区别?”
“因为脉微细但欲寐是少阴心肾阳虚的本质反映,一旦发现病人有这两种征象,就知道病人心肾之阳大虚,就必须立即急救回阳,清下之类的方法,就不能再用,这样不是更方便?学生拙见,不妥之处还请先生指教。”
韩祗和捻着胡须淡淡一笑:“我还道我说错了什么呢,原来是这个,你说的也未尝没有道理,只不过,仁者见仁,智者见智,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问题,至于这个病案,却还是要按照伤寒来治的,知秋,你的理论很有独到之处,但是,还没有经过验证,我给病人看病,不能用没有经过验证的东西,我应该对病人负责,而不能像你爷爷,啊不,象孙用和老太医那样,用没有经过检验的方子治病,结果把自己给套进去了,多不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