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依然不动声色,只拿眼睛悄悄瞟了一眼周延儒,因为杨修所就是周延儒文官集团的一员,下面的人做事当然是大佬的主意。
朱由检也怔了怔,心道老子还没安排好呢,你急个鸟蛋,口上仍然说:“说吧。”
“皇上御极,首崇圣母之封,表明以孝治天下。但近日丁忧的李养德、陈颍、崔呈秀等人,父母过世,都因先帝夺情而留任,有悖以孝治天下的准则。希望皇上准令他们辞官回籍守制,以明万古纲常。另外从事人事工作的周应秋没有恪守职责,负恩宠而愧统均之任,请皇上定夺。”
等杨修所说完,众人都松了一口气,心里暗骂什么屁大的事,说个鸟,咱心脏不好不要吓人。
被弹劾的几个人立即跪倒要求辞职,皇帝当然不予所请,下旨慰留。
关于大家关注的遵化一事,都没人提起,毕竟皇帝还没有表态,其他人急什么?然后就是每次早朝都要上演的户部兵部相互扯皮的常规大戏,吵来吵去,差点没打起来,朱由检也没办法,双方各打一棒宣布散朝。
朱由检心情忧郁,使原来白皙的两颊如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憔悴,小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一连几夜,他都没有睡好觉。他心里其实最惦记的也是秦长封的事,朝廷官僚阳奉阴违,朱由检很想借秦长封为了一枚铜钱被砍双足的事教育一下他们该怎么做官,奈何秦长封丢了遵化实在罪大,要是保了秦长封文官们肯定不依,所以他才迟迟没有表态。
御案上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来,朱由检也没有多少心力过多考虑秦长封的事了,就叫王承恩宣内阁大臣进宫商议,把事情尽快办了。
周延儒接到传召不敢怠慢,换好衣服就跟着太监出了家门,一边猜测肯定是秦长封的事情,都压了好几天,也该下旨了。周延儒走在北京大街上,看着几天来从北边逃进来的难民,怕是有好几万人,没处收容,有很多人睡在街两旁的屋檐底下,为着害怕冻死,挤做一堆。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颤抖着,呻吟着,抱怨着,叹息着。女人们小声地呼着老天爷,哀哀哭泣。孩子们在母亲的怀抱里缩做一团,哭着喊冷叫饿,一声声撕裂着大人的心。但当五城兵马司派出的巡逻兵丁走近时,他们就暂时忍耐着不敢吭声。
周延儒恨恨地想,看看这般景象,这个秦长封早就该一刀砍了。
在外廷等了大约一顿饭功夫,从里边走出来一位太监,传几个阁臣速到平台见驾。周延儒等人忙随着太监进宫。当他从皇极殿西边走过去,穿过右顺门,走到平台前边时,皇帝已经坐在盘龙宝座上等候。
御座背后有太监执着伞、扇,御座两旁站立着许多太监。两尊一人高的古铜仙鹤香炉袅袅地冒着细烟,满殿里飘着异香。殿外肃立着两行锦衣仪卫,手里的仪仗在夕阳下闪着金光。大臣们在丹墀上行了常朝礼,手捧象牙朝笏,低着头跪在用汉白玉铺的地上,等候问话。
听见太监传旨叫他们进殿,才赶快起来,躬着腰从左边登上台阶,走进殿里,重新行礼。
“平身。秦长封的事你们都知道了吧?”
几个大臣答完知道了,朱由检叫太监传了份印着祥云防伪标志的圣旨下去,“你们都看看,是否赞同朕这份圣旨。”
周延儒心道圣旨都拟好了,有什么赞同不赞同的,想抗旨么?等他看了圣旨之后仍然免不得吃了一惊,皇上下旨不仅不杀秦长封,反而酌情让秦长封留任,并大肆渲染了一番为了一枚铜钱断了双腿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