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钧如正在愕然间,便听得耳畔传来孔懿刻意压低的声音。“殿下,所有正规的王军将士,都是用赋魂之术淬炼过的,你难道未曾习练过伍大人所授的使役之术?”一语惊醒梦中人,练钧如连忙不动声色地动了动右手的三根手指,这才觉得手中的躯体稍稍柔软了一些。那将领顺着他的手劲徐徐立起,口中又叱喝了一声,那些执戈顿地的勇士齐齐止歇了下来,同声喝道:“王师无锋所属虎豹营,恭迎兴平君殿下!”
直待那将领起身抬起头来,练钧如才真正看清了其人容貌。只见他身高六尺有余,浓眉大眼,肤色黝黑,眉宇间的死气已是在顷刻间消失得无影无踪,脸上表情也丰富了起来。“末将秦锋已在胥方城等候了殿下足足五日,由于奉了伍大人之命保护大人安全,因此从王师无锋中苦心挑选出执戈佩剑甲士五百,全都是精锐之士。将来若有差遣,请殿下尽管下令!”他说着便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搭配着杀气腾腾的脸色,竟显得格外可怖。
周侯樊威擎心中暗凛,面上却露出了一丝称许的笑容,快步走近前来,上上下下打量了这秦锋好一阵子,方才转身对练钧如道:“想不到中州有如斯将领,此人乃是天生带兵杀伐的统兵之人,伍大人竟把他派来随侍兴平君殿下,真是大手笔啊!”
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竟在对方目光中找到了几许相得的东西,不由莞尔一笑。
第八章 迎驾
由于已至周国境内,周侯和练钧如各自随行的扈从大军又足足有上千人,因此两人便只得暂时弃了那些用作骑乘的异禽,而将其改为警戒之用。百般谦逊之后,周侯樊威擎和王姬离幽便作了第一辆车驾,而练钧如则乘车紧随其后。一路行来,只见农田处处,耕者济济,到处都是一片繁盛的景象。
“果然是富甲天下的周国,名不虚传!”练钧如本还认为传闻失实,如今真正看到这副情景,便忍不住出口称赞,“我曾听说中州田地荒芜多处,倘若能像周国这般重视农耕,至少也可以让百姓不为饥馁所困。”
跪坐于练钧如身后的孔懿却忍不住冷哼一声,随即便不以为然的发话道:“殿下此言差矣,若非四国征战不休,中州又怎会沦落到如今的模样?周国的繁盛虽要归功于历代周侯的雄才大略,却也是因为他吞并了众多小诸侯国,这才使得国力大盛。这周国边境疆土,无不是浸透了鲜血,值得称道的也就是一个霸字而已。倘若没有四国扰边,中州民众自然也能够安心耕种,如今,人心虽然初定,局势却是不明,谁能说准天下将来的走势?”
练钧如心知孔懿向来偏激,也就不再多言,心中只是思考着行前仔细温习过的周国景况。洛欣远早在得到归国的许可后便在两名护卫扈从下先行归国,按照道理,长新君樊威慊应该仍在边关抗击北狄入侵,此次不会出现在丰都之中,传说此人文韬武略不逊周侯分毫,隐隐甚至有不臣之心,也不知是真是假。
浩浩荡荡的车驾和随行大军自然不可能急速行军,由于周侯每到一处重镇必要停留,不是接见百姓就是查看军政,因此这行程便极为缓慢。然而,练钧如却从百姓发自内心的崇敬举止中看出了端倪,人称明主的周侯樊威擎,惯于笼络人心虽然不假,但这民政上头,确实手段非凡。
众人十月从中州华都启程,待赶至周国丰都时,却早已是十一月下旬时分了。远远看见丰都古城时,练钧如被这两个月的行程束缚得阴沉无比的心情也畅快了起来。尽管他勉强也能和扈从的无锋将士交谈几句,但这些人都是言简意赅之辈,为首的那秦锋更是三句问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平日更是常常冷着脸,一来二往,练钧如也就失了继续的兴趣。好在已经改了姜姓的四名家将都渐渐和他熟络了,有时也可谈话以解途中寂寥。
四国指派给练钧如的四位扈从贵胄都是习武出身,因此都拒绝了车驾而一意策马而行。这一路上,除了许凡彬刻意避免冲突之外,其他三人都是你争我斗,年轻人的性子显露无遗,似乎定要分出一个胜负来。仅是随侍这三人的几个家将,就是天天鼻青脸肿,显然比试过多次。此时此刻,见到丰都在即,他们心中无不松了一口气,毕竟,这天天缠斗的滋味并不好受,他们也只是硬撑着怕失了面子而已。
然而,御驾上的周侯樊威擎已经全然变了脸色,城门口那黑压压的一片接驾者原本并无不妥,可是,一群玄衣冠服的人当中,分明便站着一个身着银袍的例外者。不用细想,樊威擎便明了这个敢于在此时标新立异的是何人。他瞥了一眼身旁的离幽,只见这个一向镇定的妻子也有些微微色变,显然并未料到这种状况。
“臣等恭迎主上大驾!”随着一个内侍的一声轻喝,一众迎驾臣子纷纷俯伏于地,如此一来,那银袍之人就格外显眼。只看此人尚且跪于周侯长子樊嘉前列,便知他身份非同小可,旁人伏跪不敢仰视,他却大胆地抬起了头,目光和车驾上的练钧如正好来了一次交击,其犀利的眼神竟令练钧如想起了和周侯初次相见的时候。
“想不到五弟亲来迎候,真是令寡人诧异得紧!”周侯樊威擎下得车来,便快步上前将那银袍人扶起,笑呵呵地道,“五弟既然出现在此,想是北狄之患并不足道,不知寡人所说可是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