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喀嚓一声,那锦床便迅速往地面沉去,只是顷刻功夫便消失在地面,了无痕迹,那几个黑衣人中,只有两人来得及射出手中弩箭,最后一柄匕首则是颤颤巍巍地插在了地上青砖中。机灵的练云飞在扳下机关的一刹那,甚至脱口而出叫了一声“有刺客”,一时间,御城之内人声鼎沸,倚幽宫外更是点起了一个个火把。
那几个黑衣人万万没有想到目标的反应这么快,此时就是后悔也来不及了,望着破门而入面相狰狞的甲士禁卫,为首的一人一跺脚便狠狠心挥剑自绝,至于其他四人则是个个咬破了口中毒囊,待到伍形易等人匆匆赶到时,地上只留下了五具死相各异的尸体。
“居然敢有人在虎口捋须,真是不自量力!”伍形易的第一反应就是雷霆大怒,“竟会让这些人潜进倚幽宫,今夜何人当值?”
几个侍卫你眼望我眼,好半晌方才有一人出列禀告道:“伍大人,今夜轮值侍卫八人,甲士十二人,经证实全部陨命!来人下手极为毒辣,都是一招毙命没有后手,另外,这些人的容貌皆遭毁弃,无法辨明身份!”
伍形易的脸色不可避免地阴沉了下来,只有真正的死士才会采取这样极端的手段。然而,倚幽宫中的不过是练钧如的父母而并非练钧如本人,若是掳人倒还有道理可讲,若是前来行凶……他陡地感到心中一跳,目光中寒意更盛,离他较近的几个人甚至忍不住漱漱发抖。
他挥手斥退了一干侍卫甲士之后,便沉声对身后侍立的使令马充吩咐道:“那一对夫妇你暂且将他们安置在阳平君府,然后多派一些人手看顾,总管老金是个聪明人,应当知道怎么决断。”见马充点头应承,他才略略感到安心,却还不忘补充道,“记住,此事务必办得隐秘一点,不能让外人得了风声,倚幽宫中暂且随意派一对人冒充,以免遭人怀疑。”
直到马充领命离去,伍形易才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练氏夫妇的重要性虽然早已不及从前,却仍旧是他掌控练钧如的法宝。只要有这两人在手中,练钧如纵有千般变化,也难以逃出他的手心!
“至于那些有意搅浑这滩水的人……你们会付出代价的!”阴狠地冷笑几声后,伍形易转身出了大殿。就在他离开片刻之后,房梁上的一条黑影无声无息地落在了地上,转瞬消失在了大殿的黑影中。
隆庆殿中,华王姜离仍旧是沉睡未醒,鼎炉中袅袅香烟扶摇之上,在室中散发出一股怡人的清香。几个宫婢垂手侍立在侧,却是一点声响都没有,静悄悄地好似雕塑。终于,就在其中一人懒洋洋地打出第一个呵欠时,其他人好似也受了感染,一个接一个地瘫倒在地沉沉睡去。靠近龙床的几盏灯火也渐渐昏暗了下来,就在那朦胧的光亮中,一个黑影渐渐靠近了床榻。
他只是伸手在姜离额上一试便轻咦了一声,随后便转过身子陷入了沉思。片刻,他郑而重之地从怀中取出了一个布包,掀开那床锦被之后,他立刻拈起几根银针迅疾无伦地朝姜离浑身上下插去。一道道银光在他的手中跳动,手法快得只能看见影子。大约一盏茶功夫后,他终于收手立定,呼吸也变得粗重了起来。
华王姜离渐渐有了反应,几下痛苦的呻吟之后,他终于睁开了眼睛,即便发觉室内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也没有露出惊惶失措的表情,话语中也听不出几分痛苦。“阁下终于来了,看来,朕没有白服那‘噬心散’。”他见来人犹自站在那里丝毫没有反应,便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朕决定答应你们的条件,但是,朕必须要先经过确定。倘若那个孩子没有王族血统,那么,朕宁可做伍形易的傀儡,也不会让他入主中州。”
“陛下,臣是太祝介文子,并非陛下揣测之人。”那黑影突然轻声答道,随即取下了那罩在头上的连体斗篷,“臣和太卜百里拓在卜算吉凶时知道陛下并无大碍,因此才冒险进宫,谁知陛下竟是用的‘噬心散’……”后面的话他根本就不敢再接,贸贸然接触到这样的国之隐秘,此时介文子已是慌乱不堪,再也没了早先和百里拓谈话时的自信。
“是吗,想不到朕身边还有忠臣!”姜离的语气中竟流露出几许欣慰之色,“只可惜朕要等的人迟迟未至,而只靠你们这些人的绵薄之力,还是无力回天啊!”长叹一声之后,华王姜离疲惫地挥了挥手,“介文子,你退下吧,朕如今无物可以赏你,也没法褒奖你,唉,天意,都是天意!”
介文子面色复杂地看着华王姜离,深深施了一礼后便蓦然没了踪影。中州三右都有些神神鬼鬼的法子,因此伍形易向来对他们防范极严,今日若不是趁着御城中一片混乱,他也轻易进不得这隆庆殿。此刻,他的心中充满了恐惧和不安,堂堂中州天子,竟然要在立储一事上和他人妥协,而且口气中已经分明吐露出了伍形易的逆心,他一个小小的太祝,究竟该如何是好?
“恭喜陛下终于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