练钧如见到姜明和姜杰已经是夜深时分了,但是,对于两人送回的紧急情报,他仍旧丝毫不敢怠慢。周国情势已经渐渐失去了控制,若是不能成功使夏国分成两块,那将来一旦恢复元气,战事又起是必然的。他急匆匆地寻到妻子孔懿,和她商议了好一阵子之后,终于命人招来了以潘氏为首的游商,紧锣密鼓地把命令传达了下去。待到忙完这一切之后,老金又传回了一个令他无比震惊的消息。
“你说什么,中州七大世家中产生了分裂,公输坊不是早就被清除了么?”练钧如重重地搁下了手中茶盏,仅余的一点好心情顿时无影无踪,“究竟是怎么回事?”
老金从容地躬身一礼,这才侃侃而谈道:“殿下应该知道,中州七大世家,以石家居首,而荣家、范家、淳于家三家居末,这种格局之下,居末的三家自然不会满意,再加上他们先前因为伍形易的缘故损失不小,所以对于伍形易的复出,他们始终耿耿于怀。石敬是设法把他们压了下去,但强压恐怕只能奏效一时。殿下,你倚靠世家才能站稳脚跟,但如今你既然和伍形易合流,又有陛下撑腰,没必要让他们的气焰长得太厉害,否则……”
尽管老金中途闭口不言,但练钧如哪里会听不出其中深意,可是,如今的他还称不上一言九鼎一语千钧,再者外头情势纷乱,若是设法收权,不啻是一场天大的地震。他狠狠瞪着提出此议的老金,许久才深深叹了一口气:“你说吧,那身处末尾的三家究竟想要干什么?”
“他们的实力虽然不怎么样,但胃口却着实不小!当初初代天子分封诸侯时,如今的四国就是由当初打天下时出力最大的四个世家占据,所以说,他们要的不止是权柄,还有封地,可以无视天子呼风唤雨的封地!”老金猛地上前两步,语气异常沉重,“可以这么说,四国长久以来对王权的漠视,也给了这些世家一个印象,那就是他们可以凭借所谓忠诚对天子任意要求!”
“这群混蛋!”练钧如终于震怒了,紧绷着脸在室中踱着步子,用几近咆哮的声音沉声吼道,“他们占据了朝中最好的官位,排挤外来的人才,从百姓身上获得了最多的财富,如今还想苛求分封诸侯?我提出以国试封官,他们拒绝了;我提出减免租税,他们也拒绝了;伍形易一复出,他们却全都鼓噪了起来。我就不信,除了荣家、淳于家还有范家,这一次的事情没有其他世家的影子!”
“除了石家、司马家,还有已经致仕的姬毓泰姬家,其他世家都或多或少地掺和在里头。换言之,他们看好当今陛下,只是为了能够替自己博取利益!”老金冷哼一声,毫不客气地说道,“所以说,殿下应该尽快和石敬商议,若是他不能采取行动,那你就要单方面做出举措,用雷霆万钧之势把这几个野心过大的世家连根拔起!”
练钧如倏地停住了脚步,脸上神情变幻不定,他自然知道老金的夙愿是天下一统,但是,对方要的究竟是形如后世般的王权集中,还是要把自己推上真正的权臣之位,他到如今还不甚清楚。“你……让我好好想想!你继续监视那些蠢蠢欲动的世家大族,我会尽快做出决断,但在此之前,你先不要惊动任何人!”
然而,事情远比练钧如想象得要迅疾,三日之后,老金再次来报,三家竟在秘密和炎国周国接触,这让他不得不痛下决断。
第十四章 清洗
忍耐不住心头焦躁的练钧如最终召来了石敬,将一应证据等物全都摊在了台面上,甚至还有范家和炎国阳千隽往来的重要文书,其中赤裸裸地说明了己方的野心。望着这些令人胆战心惊的证物,石敬再难抑制心头惊惧,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中州七大世家尽管历经沉浮,却注定了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当时闻听伍形易拿了这三家开刀,我才会不计后果地下令发动,想不到他们如今竟会做出这样愚蠢的决定!”作为和练钧如交往最多的朝中重臣,石敬深深了解其人身上不同的两面,既想要手握权柄镇压大局,又致力于推动种种与众不同的改革。出于自己的私心和个人目的,他曾经反对过很多提案,但这一次他若是再表示沉默,恐怕要遭殃的就不止那三家而已。
“愚蠢的何止是他们三家,石大人,你不会认为凭荣家、范家和淳于家那一点微不足道的实力就能做下这些吧?你须得知道,石家居众世家之首已经足足数百年了,这长时间的荣宠不衰看在别人眼里,就如同眼中钉肉中刺那样难熬,难保他们没有取你而代之的心理。”练钧如缓缓逼近一步,心中的杀机空前高涨了起来,“不管是为了朝局稳定亦或是你自己的利益,石大人你都不能再犹豫了,当断不断反受其害,现在壮士断腕犹未为晚!”
石敬原本就不是那种优柔寡断的角色,仅有的一点挣扎也在练钧如的蛊惑中消失得无影无踪,狠狠心点了点头。不过,他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另一分考量:“既然如此,我也没有什么其他意见,但殿下须得答应我一件事,绝不能让伍形易染指这一次的事!他和中州世家结怨已深,这一次的复出原本就找人忌恨,吾等又不能和他翻脸这才容忍了下来。若是他这一次又染上了那三家的鲜血,那么,仇恨就没法洗清了!另外,殿下请不要将目标扩大,其余几家既然是躲在幕后,那就先不要去动他们,一切以稳定为主!”
练钧如心中冷笑,面上却仍是一片沉静。“我知道了,石大人但请放心,弹压局面的任务就交给你了,以你多年的威望声势,应该不会激起大变。这一次的事情我会交给许凡彬,也只有他的雷霆手段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人!”
石敬闻言一震,最终无言地回转了去,心中忧虑不已。若是换作五年前初出茅庐的许凡彬,自然是无人会感到戒惧,哪怕此人曾经是旭阳首徒,炎侯义子也不例外。然而,五年中许凡彬官拜中州司马,但凡新兵都得经过他那一关,为人最是冷酷无情,即便是先前和他交往甚密的人,如今也几乎不认识这位朝堂新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