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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子既然不吭声,按理来说,皇帝不急,你急个什么?其实这里头,涉及到的却是许多人的切身利益,如果此例一开,只要天子默许,你们就可以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需请示,毋庸上奏,那么,还要朝廷做什么?还有内阁做什么?六部的存在又有什么意义?

所以,徐谦所做的事,本身就等于是否认了所有人,将来若是人人效仿,那还了得,大家不用做官好了。

徐谦一到,旋即便有无数的目光注视过来,便是杨廷和,也不由捏着胡须,淡淡的朝徐谦笑了笑,这个笑容很古怪,带着几分吝啬,又有几分勉强,稍闪即逝。

徐谦则是含笑回礼。

只是对其他人,他采取的是漠视的态度。

有的时候,你对一些人非要装装样子不可,可是对有的人,你连装样子都不用,这便是地位悬殊的区别,比如在座的这些尚书、侍郎,徐谦都可以不搭理,但是表面上对阁臣的客气,却还是要维持。

徐谦坐下,然后眼观鼻鼻观心。有太监斟茶下来,徐谦抱着茶盏,先闻香气,再浅尝一口,直到茶水下咽,传出一丝微甜,徐谦赞道:“茶香四溢,入口不涩,好茶。不过据闻,茶喝多了可能无子,诸公倒是无妨,我却是要有一些节制。”

喝茶无子……

这尼玛是典故。

而且这是说闲话的地方吗?大家都憋足了一口气呢,你倒是好,拉起家常,跟凡夫俗子一般东拉西扯起来了。

许多人又好气又好笑,不过兵部尚书张进用却是火起,冷笑道:“家里的长短就不必多言,要说,有的是地方说,也有的是时候说,可是现在,议的是直浙擅自动兵的事,徐部堂曾主政直浙,如今封地又在那里,现在那些地方官员,不经通报,连招呼都不打,就擅自对倭国动兵,他们想做什么?想要谋反吗?好嘛,他们这是将自己当成了大唐的节度使,压根就没把他们当成是大明朝的父母官了,这是大逆不道,这件事,老夫先说几句意见,此事非同小可,不但涉及到了邦国的交往,还事涉擅自调动官兵,朝廷必须要严惩,所有牵涉的官员,统统都要拿办,要从重处置。”

面对这位尚书大人的咄咄逼人,徐谦依旧饮茶,只是露出了几分笑意。

“话不是这么说的。”不劳徐谦动口,依旧有人发言了,发言的也是兵部的官员,乃是兵部右侍郎朱茂,朱茂一点都不惧自己的上官,侃侃而言道:“张大人话说重了,直浙那边是平倭,一则是事态紧急,二则也是理所应当,毕竟朝廷早有平倭的成法在,直浙各地官吏,若遇倭事,可便宜形事,这么做,自然是怕来回奏报耽误时间,倭情如火,一个不慎,就是弥天大祸,当年的时候,倭寇侵入杭州,诸位想来也知道吧,假若那时候,徐大人不是立即开赴杭州,不是各地官兵听闻消息之后,齐头并进,一起抵至杭州城下,事情有这么容易擅了吗?凡事呢,都有个轻重缓急,遇到了倭事,就是天大的事,倭寇袭击商船,倭寇故态萌发,倭寇猖獗无忌,海路安抚使司治的就是这个,清剿倭寇,也是他们的职责,他们平倭,有什么错?若这都是错了,那么本官要问,是不是以后遇到倭寇滋扰,各地官员,都拍拍屁股写一份奏疏到京师来,就没有事了?倭寇若是再兵临杭州城下,是不是大家再等朝廷旨意,假若倭寇抵至南京城下呢?到了中都凤阳呢?到了京师呢?咱们一个个能有这闲心,在这里讨论直浙官员做的对不对,而不是在这里商量着如何救火,靠的就是直浙的官吏用命,靠的就是海路安抚使司勤勉,假若今日放任不管,明日又放任不管,那以后也好,天下的事都等内阁来裁处就好了,地方盗匪猖獗,是不是地方官员没有权责去进剿,反而要等朝廷的音讯,才能下令三班差役维持治安,乡里发生了械斗,是不是各地巡检隔岸观火,等着内阁拿了主意再说?”

“强词夺理。”张进用怒喝:“这简直就是强词夺理,你自己也说事有轻重缓急,可是老夫问你,这倭寇到底是出现在了杭州还是南京,倭寇并未登岸,哪里是什么事态紧急。”

右侍郎朱茂捋着胡须,淡淡的道:“海路安抚使司的商船和港口就不是我大明的东西,他们劫掠烧杀,和登岸有什么区别?海路安抚使司,代表的乃是朝廷,代表的是天子,这是圣旨里说过的,是代天安抚四方,天子的商船被劫了,这不是大事,莫非相比于登岸,这天子的商船,就一点都不重要,船上的官兵和水手,莫非就一点都不重要?登船即是登岸,闯入港口即是侵我大明疆土,这有什么错?烧我大明一根无用的木头,那也是烧杀掳掠,更不用说,无视我大明威严,肆无忌惮了。”

“那为何不奏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