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内阁首辅周延儒,虽然表面上老井如波,但内心却最为紧张,他担心太子又找到了朝政的什么弊端,又要跳出来打他的脸。
崇祯帝点头。
和过去不同,朱慈烺早已经习惯了朝议的气氛,越发的气定神闲了,他拱手道:“父皇,开封之战后,儿臣返回京师的路上,一直在反思一个问题,为什么建虏可以入塞,我大明却不能绕道海路,攻击建虏后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呢?一来是因为辽东地广人稀,道路不便,建虏的主要城池都距离海边遥远,无法发挥袭击的突然性;另一个原因是,我大明水师力量不足,无法大规模的运送士兵到建虏的后方,假设一下,但使我大明有足够的水军,可以随时运送五到十万的将士到旅顺和金州,甚至是到建虏后方的镇江堡,并且可以保证后勤补给,源源不绝的从海上运送,支援登陆将士,对建虏发起攻击,建虏还敢肆意入塞吗?”
崇祯帝精神一振。
做皇帝这么多年,崇祯帝最喜欢听的就是关于对付建虏的建言献策。海路绕行,攻击建虏后方,自从今年二月儿子提出之后,就令他眼前一亮,常常召集重臣,在暖阁中密议此事,也因此,他才会对福建总兵郑芝龙另眼相看,不但提拔其弟郑鸿逵任登州水师提督,还任其子郑森为登州水师游击,平常对郑芝龙,也是不吝赏赐,为了就是践行儿子提出的策略,收揽郑芝龙父子之心,一旦建虏入塞,就令登州水师渡海攻击,骚扰建虏的后方。
群臣都静听。
朱慈烺继续道:“然水师非一日所能建成,一艘战舰,从图纸,选料到最后的建造成功,短则三年,长则五年,所用木料都需要在水中浸泡一年,确定质量可靠,方能在海船上使用,也因此,水师的组建历来都是旷日持久。当初我太祖洪武皇帝在太湖之中锻炼水军,也是到三年之后方才具备战力,有了和陈友谅一争高下的能力,五年后,才一举击溃对方。然松锦之战之后,我九边空虚,建虏随时都可能会入塞,一旦建虏今年年底入塞,我大明绕道海路的想法,恐怕难以实施。不但今年,以三年建造一艘船舰的速度看,最早到后年,我大明水师才能有骚扰建虏后方的可能。”
崇祯帝的脸色一下就不好看了。
照太子所说,今年和明年,岂不还是只能被动挨打?
群臣默然。
太子的说法,朝臣们并非不知道,然崇祯帝求治心切,有些冒犯的话,实在不宜在御座前直说。
也就是太子敢于直言不讳。
“陛下,”内阁蒋德璟出列:“登州水师已经重建,据登州水师提督郑鸿逵的奏报,到上月,登州水师一共有大船二十艘,小船四十余艘,水兵一千余人,已经初具规模,足以运送一定数量的将士渡海。”
朱慈烺摇头:“怕是不够,先帝时,登州水师最兴盛的时候,有大船三十艘,小船将近六十艘,即便如此,也无法承载太多的士兵,因为我们的大船,最多不过就是四百料的福船。”
中国古代,论船的大小,以料计算,也就是用木料多少,用的木料越多,船就越大。四百料的战船,排水量约在70吨左右,而荷兰人的三桅帆船,排水量八百吨,一艘等于十艘。
其实大明并非不能造大船,郑和下西洋时,主力旗舰的排水量都在千吨以上,但华夏历来都是陆权国家,不重视海洋,郑和的西洋之行只是为了展示大明的国威,毫无殖民或者从西洋地区获取利益的打算。西洋归来之后,那些千吨的战舰风吹雨打,很快就烟消云散,而留下的宝贵图纸,也在武宗时,被兵部一个“忧心天下”的兵部侍郎,担心武宗皇帝会效仿成祖,也来一个下西洋,耗费民力,于是竟然悄悄将藏在兵部的造船图纸,全部销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