赢吉也笑了起来:“我就说呢,万里疆域皆为一方之天下,哪里有那许多的异同?”
他这话说出,赵和却摇头道:“虽是一方天下,却也着实颇有差别……陛下这边请。”
他伸手做邀请之姿,将赢吉请入白起庙正殿之中。赢吉依言跨过门槛,见到一人神情惶惶立在门侧,当即问道:“此何人也?”
“白起庙庙祝,我们借人家地方相会,总得主人陪同才行。”赵和道。
那庙祝慌慌张张行了一礼,也不知该说什么好。赢吉没有理他,抬头望向庙中的神位,见到白起神像道:“这就是武安君?看模样,倒也不是十分凶恶。”
“陛下既然入此庙,不妨献上一柱香吧。”赵和向庙祝招了招手。
那庙祝忙捧了香来到赢吉面前,赢吉缓缓看了那香一眼,然后又看向赵和:“朕乃天子,白起不过是区区一臣子,安有天子向臣子献香之礼?”
“天子之天为何?”赵和反问道。
“自是昊天。”赢吉道。
赵和摇头:“天子之天,乃是民也,《尚书》泰誓篇中有言,天听自我民听,天视自我民视,故所谓天子,其实是民子。为民之子,有功于民者,便是有恩于其父母,见之拜谢尚可,何况于其神其敬香?”
赢吉哈哈大笑起来:“阿和,你可是一向不喜欢儒家的,儒家那一套,何必以尚书来说我,若非得以儒家而论,那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白起安得我礼敬?”
两人看似在争执对白起的礼遇问题,但实际上,双方都明白,他们讨论的是目前一个关键问题:曹猛。
白起被赐死,曹猛同样被赐死,白起有大功于秦,而曹猛至少有大功于赢吉。
“我并非不喜儒家学说,我只是不喜儒家伪君子们罢了,如郦师一般的真儒,我如何能不喜欢?便拿孔子而言,他所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亦可释为君须象君,臣方为臣,父当象父,子才为子。我一直以为,儒家学说不可用来约束别人,却当用来反省自己,如曾参所言,吾日三省吾身,为人谋而不忠乎,与朋友交而不信乎,传不习乎。陛下只记得我不喜儒家学说,却不知我不喜的是什么,莫非是将王夫子这样的真儒也忘了?”
赢吉听得面色微微涨红起来。
当初他在市井之时,王夫子就是他的蒙师,后来王夫子在可死可不死的情形下慷慨赴义,对他与赵和的影响都非常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