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当秦王都对韩非的新律赞不绝口,决定施行的时候,赵括却是缓缓的走了出来。韩非有些惊讶的看着老师,还是行礼拜见,众人也都寂静了下来,赵括看着韩非,询问道:“你知道,你的律法只适合运用在战时吧?”韩非皱了皱眉头,方才说道:“这套律法,我修订了十年,自然是为了让它适用与任何时期。”

“那这律法就不可以施行了……”赵括说着,站在了韩非的身边。韩非是真的没有想到,老师居然会反对自己,韩非继续说道:“您是我的老师,我非常的尊敬您,可是在这件事情上,还请您宽恕……我并不知道我的律法还有什么缺陷,我修正了原先残忍的惩罚,又补充了所欠缺的全部内容……您能指正出哪里不对嘛?”

“并非是不对,也并不是有缺陷……你的律法非常的详细,你甚至规定了百姓们每天所能食用的饭量,就是数千年之后,也不会有律法比你修订的要更加的详细……显然,我当初所说的法治,你是对此有了自己的想法,可是,你不觉得,这样的律法,太过苛刻了嘛?”

“怎么会苛刻呢?我减免了那些残忍的律法,新律的惩罚并不算严重。”

“我所说的不是这个……我曾说过律法的本质,律法就是统治者用以进行统治的工具……律法该告诉百姓们什么不可以做,什么可以做,可是你的这个工具,太过详细了……律法就像一个枷锁,他可以束缚整个社会,让百姓们按着正确的方式来生活,让所有的一切按着最合适的道路来进行……可是你的枷锁太多了。”

“你的律法,给百姓们套上了太多太多的枷锁,从耕作到进食,连家里的纺织都要按着律法来进行……”

“可是这都是对国家最有利的,吃饭不浪费食物,纺织不浪费麻丝……按时的喂养牲畜,合理的生育孩子……我经过了认真的计算与探查,通过律法的规定,能让国家迅速变得强盛,能让整个国家化作一体,最大的发挥出国力……”韩非严肃的说着,自从他在赵括那里听到了诸多的法学原理之后,他的思想似乎变得愈发的极端。

用律法来治理社会,让一切都按着律法来运作。

只是,赵括却一眼看出了这个举动的危害,若是秦国的律法限制方方面面,等将来有个人冲进函谷关,大声的告诉百姓,废除所有的限制,杀人者要被处死,偷盗者有罪。那函谷关内的百姓即刻就要响应他的号召,夹道欢迎王师……律法要规定的是惩治罪恶,而不是全方面的去干涉百姓的生活。

赵括摇着头,说道:“你的律法,不是在惩治罪恶,而是在让百姓们按着你所想看到的秩序来生活,这是不对的,律法是用来保护的,而不是用来压迫的。你能减免那些残忍的律法,这是对的,律法的苛刻,却不只是体现在惩罚手段的残忍性上,更重要的是,体现在律法的权限上。”

“如今的秦国,因为重视律法,故而不断的增加律法所限制的内容,强行的给百姓们不断的增添枷锁……荀子曾说,水可以载船舟,也可以颠覆船舟……你无视百姓们的想法,将心思都放在国家利益方面,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激起了大规模的民变,连国家都要不存在了,还谈什么对秦国有利呢?”

“律法只要足够完整,就能依靠制度来阻止民变……”

“不,你的制度所限制的是所有人,不只是百姓,就是制度的维护者,官吏和士卒,也都是在被限制的行列里……制度的维护是需要人来进行的,若是连制度的维护者都开始厌恶自己所维护的制度,你靠什么来维持你的制度……秦国的制度,就是通过方方面面来限制百姓,增强国家的实力……”

“这在战争之中,当然是最好的制度,可是在一王天下之后,若是还采用这样严厉的制度,那肯定是要出问题的……你要知道,秦国不是一个军队,秦国是一个国家……国家的强盛不只是在他的粮食和军队上,还是在他的百姓上……百姓们足够富裕,生活足够安康,有武力可以保护他们,这才是强大的国家……”

“你的律法,只想着让国家拥有更多的产粮,让国家拥有更多的武备,这是正确的嘛?”

“粮食和武器那是死的,人是活着的,一切死的都要为活着的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