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松声轻轻摸上去,林霰闭上了眼睛,鼻翼翕动着,霍松声顺着微湿的触感一直摸到林霰的眼尾,然后他凑上去,在林霰眼角处落下风一样的吻。
这是霍松声第一次把人惹哭,从小到大他们吵过无数次,不管是谁挑的事,最后霍松声都觉得是自己受了委屈,为此流过不少眼泪。他生起气来不喜欢理人,拉着一张脸,像是要告诉所有人他在生气。
其实他忘性快,也不记仇,只是需要一个台阶。戚庭霜哄他哄出了经验,小气挠挠下巴,大气挠挠下巴,再把人圈起来喂两块杏花酥,很快就能好。
霍松声是被戚庭霜气到大的,也是被他哄到大的。比起来,他没见戚庭霜哭过,也没见过他的脆弱,可真的见到了,他只想抹平林霰的伤痛,再也不要看见他的眼泪了。
回澜寺每过一个时辰便要敲一次钟,林霰被钟声敲打清醒,断然后退:“了渡要回来了。”
他的眼睛有点红,看起来却比刚才还要冰冷。
霍松声没再靠近他了,主动坐去旁边,说点别的:“你不问问我西海的事吗?”
霍松声在西海多留了几日,是为了寻找无妄海连通回讫的航道,这条线至关重要,不仅可以暗中养活回讫,还可以养活这条航线上数不清的海上岛国。以霍松声的性格,如果一无所获绝不会轻易离开,所以林霰没有急于向他确认这件事。
林霰还需要时间调整情绪,寥寥几字问道:“找到了吗?”
霍松声点头道:“航道在无妄海这段修的很隐秘,他们用很多条小航道连接了无妄海和大西海,这样不引人注目,但只要从两端向内慢慢疏浚扩张就能打通。”
“打通需要多久?”
“如果日夜赶工,一年之内即可打通。”霍松声说,“赶工的工人分散在海上各个小岛,受海上岛国庇护,我们要想抓人还需费点功夫。”
林霰听后微一沉吟,思索道:“海上岛国被海洋包围,常年资源匮乏,杜隐丞一定许诺了不少好处,他们才会为私建航道打掩护。西海不是大历一国的西海,换个角度来说,如果航道打通,海上各国互市,对大历来说,并非没有好处。”
霍松声不是没想到这一层,但也有自己的顾虑:“海上互市确实对我们有益,但航道还连接着大历西南口,那一片无主荒地一旦打开,西南蛮夷便可深入中原腹地,而且那些蛮夷与回讫交情甚笃,两相勾结后果不堪设想。”
“将军既然说西南一带是无主荒地,那便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这么多年,它一直荒着,蛮夷也一直存在,将军可听闻那边闹过什么风云吗。”
大历西南部地广人稀,与蛮夷部族赤禹、幽泽接壤,那边人少是因为地形杂乱,高山多,没什么可用资源。赤禹与幽泽和此地地形类似,但盛产珍稀药材和名贵丝绸,这一片对赤禹与幽泽来说,并没有值得抢掠的资源。所以这么多年过去,西南军驻守一方,却没有历过什么大战,西南部算得上太平。
“所以先生的意思是……”
了渡走路悄无声息,不知听了多久。
林霰侧过身,看见了渡从树后走了过来:“我的意思是,不同时机做不同的事。扳倒大公主时要将西海通航的后果对皇上讲明,告诉他大历西南口一旦暴露在外,回讫极有可能与西南蛮夷联手侵略中原。可凡事有两面,对于赤禹和幽泽来说,开战不仅劳民伤财,大历这块骨头究竟啃不啃得下来还要打一个问号。他们究竟是更愿意与回讫联合,还是更愿意臣服大历,王爷,这是你需要做的事。”
了渡缓缓走到林霰面前,忖度道:“先生以为,我们应当拉拢赤禹和幽泽?”
林霰说:“钱已花了,航道也建了,与其弃之不用,不如借此打通沿线各国。大历是块不畏战的肥肉,赤禹幽泽盛产药材丝绸,恰好可以补足大历在这块的空缺,而海上诸国海鲜鱼类富足,也可满足大历口腹需要。他们给东西,我们给钱,航道建成后,来往交易,带动西南沿线经济,对我们说,百利而无一害。”
了渡了然一笑:“先生好远见。”
“这些是我为王爷准备的见面礼,也是王爷重回长陵的垫脚石。”
如果能劝服赵渊接受这条航道,长久来看,不仅于经济有利,还于政情有利,百姓最厌恶战争,更于民心有利。
了渡说道:“父皇性情多疑,我既离开长陵,贸然回去,恐怕会招致猜忌。”
“这个王爷不必担心。”林霰掩唇轻咳,“请神节在即,请王爷务必下山,我一定让王爷名正言顺的回到长陵宫。”
了渡取出长陵来的信帖,笑道:“刚巧将它带了回来,今年正是轮到我下山。”
林霰此行目的达到,不便久留,与了渡约定长陵相见。
了渡亲自送他们离开。
山门外,了断石前,了渡两手交叠微微躬身,作了一个俗礼。
这种礼节通常见于权贵与谋士之间,代表尊敬,也代表了信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缔结盟约的象征。
“先生,天寒路远,万望当心。”
林霰回他一礼:“王爷请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