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少次,霍松声被人背刺,那一声声“小侯爷”便是对他十年坚守的嘲笑。
现在赵渊终于松口了,他要给靖北军一个名分,本该是全军上下梦寐以求的事情,但霍松声却迟迟没有谢恩。
赵渊可以封霍松声为将军,可以让漠北十万大军从此抬起头做人,但他还有一个条件,他要给靖北军改制换番。那意味着,一支全新的军队在今天诞生,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靖北军。
霍松声从赵渊那里要来靖北军的时候,全军上下加上他不足百人。是霍松声重建了靖北军,一次次募兵,一层层筛选,无数次操练,才在溯望原重聚起这支队伍。
霍松声给了靖北军第二次生命,他延续了戚家风骨,传承了靖北军的战魂,他不可能放弃。
可是到了今天,靖北军早已不是他一个人的靖北军。兴衰荣辱,还有十万将士与他共同承担。
霍松声可以为了自己拒绝赵渊,但他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剥夺边境十万将士存在的权利。
赵渊太狠了,也太有耐心了。
他用十年时间为霍松声打造一个空中楼阁,然后将霍松声架在上面。
那个空中楼阁是靖北军,断了他退路的也是靖北军。
赵渊向霍松声露出胜利的微笑。
谁让霍松声执着呢,谁让他情深呢,如果他自私一点,不为那十万人考虑,现在就不会这么痛苦了。
“怎么样,朕这赏赐你可还满意啊?”赵渊问道。
霍松声张了张嘴,竟是哑口无言。
他鲜少流露出无助的神情,但这个当下他确实有片刻不知如何是好,一边是已经死掉十年的靖北军,一边是还在溯望原等他的靖北军,他们共同撕扯着霍松声,逼他做一个决定,是要放弃曾经,还是抛弃现在。
进退两难中,殿前传来一声轻笑。
霍松声看过去,见林霰微侧着身,同他道了一声恭喜。
林霰说:“恭喜将军,将军要请吃酒了。”
霍松声只觉浑身一阵冰凉,仿佛被寒风打了个对穿。
赵渊也笑了起来:“看样子,你们在西海相处的不错?”
“在西海仰仗将军照拂,臣才得以全须全尾的回来,本想说回到长陵请将军来府上做客,今日一看,该是我向将军讨酒吃了。”
林霰改口很快,左一声将军,右一声将军。殿上群臣才反应过来,纷纷向霍松声表示祝贺,恭喜他封将授勋。
赵渊正式宣布:“传朕旨意,即日起,改靖北军为镇北军,封霍松声为镇北大将军。松声啊,将军府你自己挑,选好了址告诉芳若,别同朕客气。”
霍松声封了将,却根本笑不出来,一头磕在地上,“咚”的一声。
地砖寒凉入肺腑,霍松声咬碎一口银牙才说出一句:“臣,谢主隆恩。”
赵渊目的已经达成,手一挥,让大臣们都散了。
身边人影匆匆,霍松声叩首良久才缓缓起身。
殿内人几乎都走光了,霍松声落在最后,出门时见到一个红衣小太监小跑向林霰,同他耳语了句什么,然后林霰回头看了一眼。
霍松声连前进的力气都被抽干,无能与惭愧齐齐涌上,叫他不敢看林霰的眼睛。
谁知林霰压根不是看他,那人站在原地,像是在等人。
霍松声只好走过去,客套地问:“林大人不走吗?”
林霰给他让开一条路:“将军先走,下官与厂公讲几句话。”
“厂公”指的是秦芳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