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城垂下的视线落在霍松声脸上,看了一会儿,大手按住霍松声的脑袋,揉了揉:“在外头小心点,别死了,老子不想一把年纪去给你收尸。”
话不太好听,大过年的,若是让赵听见又要说他,整天将死啊活的挂在嘴边,不吉利。
可霍松声却从霍城有分量的手掌中感受到了来自父亲的担忧。
霍松声笑着躲他:“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霍城顿了顿,慢慢收回手。
长陵的早市陆续开始出摊,街边一盏高悬的红灯笼亮了起来。
“不送你出城了,我得进宫一趟。”霍松声拍着马屁股,“爹,保重。”
霍城点点头,没再逗留,驾起马飞奔出城。
冬天的清晨寒冷、干燥,霍松声吸了口冷气,搓了搓自己的手,目送霍城离开,直到看不见他的身影。
按照传统,大历每逢新年要休朝三天。
不过眼下情况特殊,赵冉约了林霰和霍松声以及六部一块喝早茶,其实是为了谈国事。
昨夜赵冉临时住在长陵宫东六所之一的皇子殿内,大历律法,皇子成年后便不许在宫中居住。赵渊的子嗣几乎都成年了,除了年少的赵时,其他皇子皆已搬离皇子殿,要么前往封地,要么住在长陵城中的王府里,若有皇子需要临时留在宫中过夜,也还是住在皇子殿内。
霍松声没怎么见过赵时,他这些年本就回来得少,加上赵渊有意减少赵时的存在感,别说他了,即便成日初入皇宫臣子,也很少见过赵时,所以霍松声在皇子殿碰见他的时候,差点没认出来人,倒是赵时身边的嬷嬷会来事,叫赵时向他问好。
赵时和时蕴差不多大,应当比时蕴稍小一些,个头却比时蕴高了不少。
皇子殿内要什么有什么,伺候的宫女太监不少,显然赵渊并没有苛待赵时的生活,只是不允许他随意离开这里。
可能是因为不怎么出门的缘故,赵时的肤色很白,平日里虽然见的人不多,但礼仪被嬷嬷教得很好,读书写字也没有落下,至少谈吐不错。
赵时手中还拿着一本书,霍松声打完招呼顺嘴便问了句:“看的什么书?”
赵时将书翻过来,露出上面的名字给他看:“《经国论》。”
是本讲如何治理国家的书。
霍松声又问:“看得懂吗?”
赵时诚实地说:“不懂的地方,我都圈起来了。先生休沐期后会来皇子殿,到时我再向他请教。”
赵时说话时,霍松声一直看着他,发觉赵时长的和赵安邈其实并不是很像。
他或许是继承了那个不知名父亲的容貌,一头微黄的长卷发,和明显比中原人颜色淡很多的瞳孔,都昭示着赵时的生父是一个异族人,更直白点说,是回讫人。
这些特征会随着赵时年纪越来越大而更加明显。
在赵时五岁的时候,曾有一年被带出来参加过家宴。
五岁的小孩儿正是可爱的年纪,赵时陶瓷娃娃般的长相太引人注目,那晚过后宫里的人便开始传他的母妃可能是某位异族人。不过赵渊从未透露过赵时母妃的身份,宫人只当皇上在外留了种,多的也不敢揣测,赵时的生母是谁至今也无人知晓。
霍松声心内唏嘘,这个孩子的出生是个错误,他或许一辈子都无法走出这座皇城,也一辈子都无法得到重用,无论他如何努力。
“嗯,好好念书。”霍松声做不了太多,但也不想破坏孩子的希望。
林霰跟霍松声前后脚进门,见他在院子里和赵时说话,自然地走过来。
翰林官服都是统一的黑色制,赵时面露尊敬,没让嬷嬷提醒先喊一句:“先生。”
林霰垂下眼睛:“殿下认得我吗?”
赵时摇摇头,说道:“先生着翰林官服是翰林院的人,教时读书的先生也出自翰林。”
这个林霰倒真没听人提起:“敢问殿下的先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