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剑澜不知他将做什么打算,自己将苏鸾仙带来虽然阻挠了他的攻势,却也害的苏鸾仙受了重伤,他或许对自己更加厌恶反而起到了正相反的效果,袁行健却将苏鸾仙轻轻放平,站起身来道:“她不肯跟我回去,就劳烦林公子照顾。”
林剑澜道:“袁大哥你……”
袁行健一笑道:“我与谢瑶环结拜一场,她死后不能替她完成心愿倒也罢了,反而还反其志行之,莫说是苏文书,恐怕她在泉下也会后悔这般看重我。”
林剑澜道:“袁大哥重情重义,何必如此自责,我与苏文书一样的心思,袁大哥当日从地牢出去后一去不复返,若是径直取了来俊臣等一干人的人头,哪怕就是武则天的命,我也只会叫一声好。那时的袁大哥怎会拿江南百姓性命去做赌注?只是后来为人所惑而已。”说到此也是苦笑了一声,道:“我才是真的对不起那位前辈,他对我从来都是照顾关爱有加。”
袁行健知道他说的是那神秘人,道:“原来是真的,我只当林公子是虚妄之言。看他神情,并不在意被揭穿。你说的极是,江南一战,我和这些对谢瑶环心存感恩之念的百姓,只是他并不看重的一步棋而已,我看他胸怀丘壑,有做大事之志,恐怕后招早已备好,林公子刚还在劝我,怎么自己也一样?”
二人不由相视而笑,虽然自始至终也并未提起以前的种种误解,却已经块垒全消,林剑澜看他转身回了军中,向左右的头领各自吩咐了几句,便上了马,只遥遥对着林剑澜一抱拳,偌大一个阵营后队变前队,退走也是井然有序,那白色身影走在最后,不知为何,仍是透着一股萧索之意,说是放下,哪那么容易,义军聚散,两次经由他手,第一次时就顶着极大的压力才得达成,此次必定还要耗费无数心血。
林剑澜眼眶微热,不知这样一别还能否再见,呆了良久,方惊觉起来,回头望去,见苏鸾仙不知何时已支身起来,忙道:“苏文书,你怎么……”
苏鸾仙噗哧一笑,又牵扯了痛楚,眉头紧紧皱在一起道:“你既然知道我自己做戏,难道我就那么傻,把自己往死里面捅么?”虽然笑着,眼泪却都疼了出来,道:“只是疼的实在受不住,真当自己快要死了一般。”
林剑澜道:“害你受苦,我真是要多谢你,否则还不知道会怎样,只是却仍是骗了袁大哥才得退兵。”
苏鸾仙紧紧拉着林剑澜手臂勉强站起,看着远处,细雨中早已什么都看不见了,沉思道:“你当他真的不知道么?他探我心脉知道我并没受什么致命伤,以那人身手,若要灭口,还会失手么?恐怕他当时便知道是我使诈啦!”
林剑澜惊道:“那他……”
苏鸾仙摇摇头道:“或许他是想通了才退兵回去,或许……”
林剑澜接道:“或许他知道已经错过了最好的时机,勉强出兵并不能讨得到好去,还不如退兵重振旗鼓,再做计较。”他虽心中略有忐忑,却觉袁行健坦荡,不会做欺人之举,即便并非如此,他也已经尽了全力,只无愧于心便好,想到此道:“苏文书,我先扶你入城歇息。”
苏鸾仙的伤口早已请了郎中上好了药,也包扎妥当,林剑澜却始终对韦素心的态度无法了然,处心积虑的使了各种手段使得袁行健出兵,出了今日这样的意外他应该极为愤怒与不甘才对,没想到却只是冷嘲热讽了几句,连对袁行健辩解都不曾有过一句,难道他真的已经放弃江南这局棋了么?另一点令他疑惑的便是太湖义军中赖以与朝廷大军抗衡的另一大主力——那些江湖中人竟一个都未曾出现过,别说是百人,今日但有十数个在场,也不能任凭自己阻拦了这场有十全把握取胜的战斗。从匡义帮中那一幕便能看出韦素心仍在拉拢江湖中人,江湖上也并未有什么分崩离析的传言,显然仍与太湖义军在一条船上,怎么却如同齐齐从江南消失了一般?
这困扰弄得他烦乱无比,却是想破了头也弄不明白,药罐想起了一阵咕嘟咕嘟声,林剑澜急忙将熬好的药倒在碗中递给苏鸾仙,苏鸾仙拿着碗,却发起呆了,林剑澜道:“是太烫了么?你这样端着怎么好,我放到一边,稍微过会儿再喝便是。”
苏鸾仙摇摇头,慢慢将药饮下,道:“并不烫。走了出来才知道,原来快到夏末,往年圣上常挑初秋前往洛阳居住一段日子,我和姐姐常伴圣驾左右……圣上曾道年华易逝,即便是花王府的牡丹又如神人照顾,也一样要凋落。我是感慨在姐姐墓前守灵,似乎便不怎么在意时光这样倏忽而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