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纯又好气又好笑,亦学着罗清才摇头晃脑道:“昔日李太白说得好: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你自己赌输了钱,有本事就自己去赢回来,怎么朝我要酒钱?”
罗清才拍案大叫:“李太白留下无数的千古名句中,唯有这两句最得我心。今日得逢知音,说什么也要再敬你一杯。”
林纯虽是满腹心事,亦不由被罗清才的胡搅蛮缠引得错愕而笑。罗清才眼露欣赏之意,抚掌大笑:“如此模样才是林姑娘的本色,何必去学那些哭哭啼啼的哀怨女子?”
林纯索性放开胸怀,陪着罗清才举杯痛饮。不多时桌上的酒壶已空了大半,罗清才亦将刚才移风馆惊心动魄的那一幕细细说了一遍,最后又摇摇头,似是自言自语地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却始终想不通。”
林纯听罗清才说到严寒一招击溃顾凌云,若有所思,随口问道:“你想不通什么事?”
罗清才嘿嘿一笑:“顾凌云对齐通说话虽然极低声,却瞒不过我这精通唇语的人。”原来他对顾凌云一见投缘,便一直暗中留意,所以满堂之中便只有他这身怀异术的大才子凭着顾凌云嘴唇的动作而猜出了他对齐通讲得那句话。
林纯眼睛一亮:“他说了什么?”
罗清才一翻白眼:“我为何要告诉你?”
“啪”得一声,一锭足有二十两的金子拍在桌上。罗清才大笑:“这些黄白之物岂看在我罗大才子的眼里?”他刚才还闹着要林纯帮他付酒资,如今却对这么大锭金子视若不见,确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
林纯急道:“你要什么?”
罗清才再饮一杯酒,叹道:“林姑娘何苦非要知道?你知道了又有何用?”再深深望着林纯的眼睛,目光中似有一种洞彻天机的清明:“你且放心,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有一日传入擎风侯的耳中,管教我罗大才子从此再作不得一句好诗、画不成一副好画!”对他来说,若是此誓成真,只怕比杀了他还难过百倍。
林纯愣了一下,才知道自己刚才对顾凌云的关切之情早都落在罗清才的眼中。这罗大才子亦狂亦嗔,谁也把握不准他的心意,听他此刻的言语,倒是一意维护自己,而刚才他故意装腔作势拉住自己,或许只是怕自己一急之下直接去牢中救人,万一不小心传入义父擎风侯的耳中可大大不妙。
林纯思绪起伏,默然良久后,端起酒壶送至嘴边,将壶中剩余的烈酒尽皆灌入肚中。
“呼儿将出换美酒,与尔同销万古愁!”罗清才以一种似是怜惜似是欣赏的目光望着林纯,微笑着叹了一声:“便是这刻酒入愁肠时,亦是如此娇艳若花!”声音越来越低,终于头趴在桌上,沉沉睡去。
林纯却犹若未觉,以齿咬唇,空茫的眼中似乎只看得到面前那一壶烈酒。
突然,一滴晶莹的泪珠滴落到酒桌上,发出一声清冽的脆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