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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纯顺着苏探晴的手指望去,但见新月如钩直挂头顶,繁星满天触目无穷。她长吸一口气,顿觉神清气爽,再听他如此侃侃而谈,不由心生向往,微叹道:“我却从未想过这平凡无奇的天空竟可以给人这么多的暇想。”

苏探晴脸上露出一份怀思之情:“在我小时候,最喜欢的事便是在夜深人静时看那满天繁星,有时看一整夜,也不觉得累……”

林纯奇道:“难道你不需要练武功么?”

苏探晴苦笑一声:“我自幼父母双亡,只不过是一个替人放牛的牧童,每日起早贪黑,仅求温饱,哪用练什么武功。”

林纯料不到这个模样俊秀似邻家少年的浪子杀手竟然会有如此凄凉的童年,想他一个孤苦孩童,每晚望着夜空怀念逝去父母的情景,又念及自己的身世,不由大起同病相怜之意,似是自言自语般喃喃道:“我也是自小就没了父母……”

苏探晴心头一震,愕然望向林纯,一时又不知说什么话安慰她。跳下大树,垂头添上几根柴禾,坐在林纯的旁边。

良久,林纯方轻轻道:“你可记得你父母的模样么?我出生于漠北,才生下来几个月,便遇上了鞑靼犯乱,父母死于刀兵中,若不是义父收养,我只怕也早就死于战火中了。”自五十余年前大明开国皇帝朱元璋将元兵驱出中原后,故元势力在蒙古分裂为瓦剌、鞑靼和兀良哈三部,为夺权利相互混战,战火遍及漠北及燕云十余州,也不知令多少无辜的平民百姓流离失所家破人亡。直至永乐三年后明成祖数度率军亲征,一举挫败鞑靼十万大军,再封瓦剌首领马哈木为顺宁王、太平为贤义王、把秃勃罗为安乐王,才总算稍定漠北。擎风侯亦是在大明北征时屡立战功,方才赐封侯位。

苏探晴沉声道:“父母病故时我亦不过三四岁,早已忘却他们的模样,就连我的名字亦是村中一位教书先生帮我起的。”

林纯幽幽道:“至少你还知道自己的姓氏,我却连自己亲生父母的名字都不知晓,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汉族血统……”

苏探晴长叹不语。他本当林纯必是出身华贵,刁蛮任性,却万万料不到这个看起来骄傲更甚于美丽的小姑娘竟有比他更为凄惨的身世,心中大生怜意,下意识拍拍林纯的肩膀以示安慰,又忽觉唐突,讪讪收了手,百般滋味浮上心头。

林纯感应到苏探晴的情绪,脸上忽露出一丝难得的温顺笑容,转过话头:“你看我们怎么会说起这些陈年旧事了?你不是喜欢看天空的星星么,不妨告诉我你都看出了什么?”

苏探晴知道林纯少女心性,矜持骄傲,不愿接受他的同情,方才转过了话头。悄悄收拾心情,故作轻松一笑:“你可听说过天上每一颗星子都代表世上的一个人,人死星落,却不知哪一颗才是代表你我的星星?”

林纯手指天穹,慧黠一笑:“那一颗最明亮的星星当然就是我了,而旁边那颗黯淡无光的星星想必便是浪子杀手……”她忽又醒悟,顽皮地一吐舌头:“哦,我说错了,那颗难看无比的星星可不是什么浪子杀手,而是学富五车才高八斗的秦公子。嘻嘻。”

苏探晴看林纯一张俏面被火光映得通红,眼中似还有盈盈泪光,颊边却是如花笑颜,心中不受控制地蓦然一跳,脱口道:“那相依相伴的两颗星星必定不愿意落入凡尘,受那人世间的分离之苦。”他言本无意,出口后方才醒觉,脸上不由一热,好在熊熊火光下,倒不怕被林纯看出来。

林纯浑若不觉,接口道:“其实天上星宿对应得都是英雄豪杰,像我们这般世间上的凡夫俗子岂可与日月争辉。我才不要做什么下凡星宿,只要一生过得快快乐乐就足够了。”

苏探晴收起涌上心间的满腔情怀,沉声道:“小时候我亦这么想。人生在世,无非百年,只要快乐平安,不求功名利禄,不为几斗米折腰,无忧无虑,岂不甚好?可不知不觉中却变了念头,想那人生苦短,总应该做出一些轰轰烈烈的事情来方不枉此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