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湔虽能言善辩,又怎可与林纯这样一个小姑娘做口齿之争,一笑转头问道:“明镜先生从秦少侠的出手中可瞧出什么名目么?”
明镜先生眼露沉思之色:“秦少侠这一招以静制动,深得武学妙谛,虽以无锋之玉笛迎敌,却似暗含点刺之剑诀……咳,恕老夫眼拙,仅从此一招实未能看出是何门派。”
苏探晴朗然一笑:“这一套以笛代剑的武功乃是晚辈自创,唤做‘一曲梅落吹裂云’,还请明镜先生指点。”
明镜先生回想两人过招的情景,喃喃道:“刚才秦少侠看似已陷绝路,却能仗着绝妙身法从铁先生的刚猛掌力中脱身而出,淋漓洒脱,临机而动,似有种鸟翔天空鱼游大海悠然自得的意境,却不知这一招叫什么名字?”
苏探晴恭敬道:“晚辈自己起个名字唤做:‘万里蓬莱归无路,一醉瑶台风露轻’。”原来他自幼喜读书,这套笛中藏剑又是他十分得意的自创武功,所以特地将四十九招的名称皆以诗句联成。不过刚才旋身发招仅是此招的前半式‘万里蓬莱归无路’,后一式‘一醉瑶台风露轻’本应趁势追击敌人,但与铁湔硬碰一招后胸口血气翻涌,竟无力使出后着,这原因却是不便说出口了。
明镜先生低声念了几遍,欣然大笑道:“此招姿态逍遥,秀拙相生,果有浅醉扶风之意,招式固然精妙,名字更有新意。只听这一招的名目,已可见其不俗,秦少侠果是文武双全啊。”他生性好文,所以那日听苏探晴论起诸葛武侯才会动容称许,甘拜于地,苏探晴连忙谦逊几句。
铁湔目光闪动,忽对苏探晴道:“想不到秦少侠年纪轻轻,竟已能自创一派,实是难得可贵。老夫亦动了爱材之念,只怕误伤了秦少侠,令这一套神妙武功失传,不若就此罢手如何?”苏探晴讶然想望,此举大出他意料之外,不明白铁湔打得什么主意。
明镜先生急道:“那我们的赌约如何作数?”
铁湔一笑:“明镜先生能瞧出秦少侠笛中暗藏剑招,已属难得,老夫认输便是,一月后便将六十四经堂中的诸卷秘籍交予明镜先生!”江南四老与苍雪长老闻言皆是一愣,自从百年前蒙古人将中原武林的六十四卷武学秘籍夺去后,双方为之死伤无数,想不到铁湔这么随随便便就允诺交还,实是令人难以置信。
明镜先生迟疑一下,沉吟道:“输赢岂可这般儿戏,铁先生不若再试几招。”他生性磊落,虽知那六十四卷武学秘籍乃是中原武林必得之物,却不愿平空占此便宜。
铁湔道:“既然如此,不如以十招为限,如果明镜先生能在十招内认出秦少侠的门派,或是秦少侠能安然敌过老夫十招,赌约便算是老夫输了。”他这番话自信满满,暗示苏探晴绝非他十招之敌。众人见铁湔刚才一招之间信手使出划沙步、大须弥掌、飞花指等各项武林绝学,也不知他还另有什么神奇武功,口气虽大也觉得理所当然。何况他如此泱然大度,亦令人心中佩服。
林纯忍不住道:“就会胡吹大气。”
铁湔淡然道:“老夫是否胡吹大气,总要试过才知。”
明镜先生抚掌道:“此法最妙,既不伤和气,又可令铁先生与秦少侠一展身手。”群雄巴不得一睹两人的上乘武功,亦是拍手叫好。
苏探晴百思不解,刚才与铁湔交手一招已略知对方虚实,自己虽是武功稍逊,但无论如何亦不会敌不过他十招,实是想不透他如此做法到底有何居心,莫非果真愿意将六十四经堂的武功交还中原武林么?此人心计深沉,行事蕴含深意,恐怕已不知不觉被他利用而不自知。不过事至此已势成骑虎,扬眉一笑:“既然如此,晚辈便请教铁先生的武功绝学。”
两人相隔七步而立,运功待战。一时全场都静了下来,目光都集中在他二人的身上。
铁湔凝立台中,右手单掌提至胸前,中指上一枚黑色的铁指环熠熠发光,全身衣衫无风自动,目光如剑般在苏探晴身上游移不定;苏探晴知道只要身形露出一处破绽,必会引来对方雷霆一击,不敢擅动,静待铁湔发招。但觉铁湔欲动不动间,似乎全身各处皆在他掌力笼罩之下,防御得极为辛苦……在这一刹那,苏探晴蓦然明白了铁湔订下十招之约的意图:铁湔的武功虽比他高强,但要分出胜负亦在百招开外,铁湔刚才扬言挑战陈问风,俨然以天下有数的高手自居,若是面对苏探晴这样一个无名小卒亦要大费周折,于他名声只会有损无益,而苏探晴反是虽败犹荣。所以铁湔才宁可以招数限制,更何况按照一般人的心理,十招转瞬即过,自然以防守为主,铁湔便可趁机全力抢攻,武功可发挥最大的效力。想不到不过短短片刻间,他便能及时审时度势,订下最佳应对计划,确是可怕的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