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杯承丈如此说,苏探晴亦不再追问。心头却浮上一丝疑惑:他虽未见过顾凌云的出手,但听闻“凌云一刀”刚烈昂扬、威猛凛冽,想必是极重气势的武功,却是大违杀手一贯隐而不发的武功路数。
杯承丈忽笑道:“我日间曾擒下一名淡莲谷弟子,从她口中大致知道你要娶亲之事,可在听涛馆中听到你与那个女子的对话,却又把我弄糊涂了。林姑娘便是赵擎风的义女林纯吧,她小的时候我见过几面,倒是个美人胚子,那个梅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苏探晴面色尴尬,将自己中了“凝怨盅”,柳淡莲迫婚之事说了。杯承丈大笑道:“我瞧着淡莲谷中人对你不失礼数,心道或许你被擒之事另有隐情,还正在犹豫是否应该出手相救?直到见那女子给你的参汤中下药,这才现身。看来果然是没有白救你这一趟,杀手之王的徒儿若是被人用刀逼上婚堂,岂不将你师父的面子都丢得精光?等日后林姑娘有一日做了苏夫人,可要好好谢我这个师父啊,哈哈……”
苏探晴连忙道:“徒儿未得师父应允,岂敢贸然成亲?何况我与林姑娘之间……”
杯承丈豪笑着打断苏探晴的话:“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原是天经地义,师父只会替你欢喜,绝不会为难。林纯虽是赵擎风的义女,但我们上一辈的恩怨与你们晚辈无关,只要你们彼此心许,又有何不敢承认?”
苏探晴与林纯间若有情若无情,又牵扯到了顾凌云,知道越给杯承丈解释只怕误会更多,只好苦笑不语。
杯承丈叹道:“你现在已然长大,师父不能一直守在你身边,从淡莲谷中救出林姑娘、以及去金陵等事情皆由你独立完成吧……”苏探晴正要对杯承丈说起自己去金陵的真正目的,杯承丈瞧出苏探晴心意,大手一摆:“有些事情你不必对我多言,总之只要你自己觉得是对的事情便放手去做。我们就此分别,一月后在洛阳相见!”原来杯承丈虽对擎风侯当年杀他灭口之事耿耿于怀,但擎风侯毕竟曾对他有大恩,亦不愿公然与之对敌,这些年都尽量避不见面。所以此次苏探晴替摇陵堂出使杯承丈亦不愿多过问。
当下师徒二人约好联络暗号,依依话别。杯承丈见苏探晴在淡莲谷口施展濯泉指从自己剑下救了柳淡莲,并不疑他武功已失,又嘱托几句后便放心离去。
苏探晴目送杯承丈远去,眼看东方渐白,已是黎明将至。心想自己脱困之后,柳淡莲一腔怒气只怕要发泄在林纯身上,不由担心她的安危。但淡莲谷经杯承丈一闹,初受重挫下防卫必定更加严密,就算自己武功未失要想救出林纯亦要大费周折,如今亦只能等到武功恢复后再着手相救。转念想柳淡莲毕竟身为一谷之主,又需遵从郭宜秋的命令,应该不会太过为难林纯,稍稍放下心事,找个僻静的地方,跃上一棵枝叶茂密的大树掩好身形,调息真气。
莲花山林多树广,淡莲谷并没有派人出来搜寻。苏探晴功运几个周天后,已感到一丝丝真力由四肢百骸中往丹田汇集,不由精神大振,当下抛开杂念,全力运功。
苏探晴有所不知,其实盅虫入体对武功并无损害,只是梅红袖怕他妄动真气引发盅虫,才在他昏迷的时候喂服了散功药物,所谓十日中内力尽丧不过是药力之效,所以宁碧月才故意在那参汤放入药物。
等到恢复了五六成的内力,苏探晴方才收功。睁开眼睛,才发现阳光耀目,不知不觉已过了午间。摘了几颗野果吃下肚,又喝些清泉。照目前的进度计算,到了晚间武功便可全面恢复,心中大宽;可又想到柳淡莲虽然未必会为难林纯,但谷中弟子或会因梅红袖之故刁难她,以林纯那不肯服输的性格,只怕会大吃苦头……一念至此,苏探晴不由心急如焚,只盼夜晚快些降临,好着手营救她。
好不容易捱到晚上二更,苏探晴武功尽复,抬眼见明月高悬,清风拂面,顿觉神清气爽,直欲纵声长呼,以抒胸臆。重新认清道路,先攀至山顶,再从高处绕路来到淡莲谷前。他曾细心察看过谷中防御,此法虽然麻烦,却可保证能够避开谷中守卫的了望。借着树木大石的隐蔽,苏探晴悄悄掩近淡莲谷,伏在距离谷外数十步外的一棵大树上,却见谷口处静悄悄地不见一个人影。
苏探晴知道淡莲谷中必是外松内紧,不敢大意,凝神观察周围,果然在高树与岩石后发现几名暗哨。苏探晴大觉头疼,那几名暗哨间相隔数十步,不时互打暗号,只凭他一人之力,若想不被人察觉挨个制服实不容易。正苦思无计时,忽听到脚步声响,一人身穿淡红长裙,轻移碎步,从谷中悠悠然地走了出来。
映着明亮月光,苏探晴瞧得清楚,来人正是梅红袖。只见她玉齿咬唇,脸上神色阴晴难测,不由心中大奇,这么晚了梅红袖却要到什么地方去?他知道梅红袖的武功比那些暗哨高明数倍,自己稍有大意便会被她发觉,当即隐好身形,放缓呼吸。
梅红袖来到谷口停下脚步,以手指在一方大石上轻扣三下,一名女弟子从藏身处走出来,对梅红袖施礼道:“梅姑娘有何吩咐?”原来梅红袖以指扣石乃是发出召唤暗哨的信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