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适方才秦绝响瞧着他,就是在寻思:“牲畜不会表述中毒的感觉,你既然中过此毒,何不再醮上毒刺自己一刀?只怕老小子舍不得。”故而哼一声摇了摇头,哪料他倒像和自己通了心思一般,真的动手干了,不禁暗暗佩服,忽又反应过来:“他要试毒,怎不先请示?定是怕我不允许他再在大伯身上动刀。老家伙总是自作主张,不把我放在眼里。”
他脾气上来,本又想大骂几句,见陈胜一盘坐于地,闭上了眼睛,知是在体会比较两次中毒后的感觉,勉强忍住,心想:“你奶奶的,这刀不和你计较就是。”
外间雨声淅沥,渐渐停歇,夜色更深,天空却澄澈不少,显得很是清亮。陈胜一身子原本僵紧一动不动,慢慢的,不由自主地变得微微颤抖起来,额头上眼瞅着汗珠儿变密变大,汇聚在一起,滴滴嗒嗒淌了下来,伤口处皮肤发黑发干,也不出血。秦绝响平日除了机关簧巧,偶尔也喜欢玩些毒药,见此情景,知是毒发征象,绝非做作,暗道这毒时隔许久,刚才又只是在刀尖上沾到一些,却仍如此厉害,毒性之强,想必不在自己玩过那翠水灵蛇之下。马明绍在旁边瞧着,也是一脸焦急忧虑。
常思豪当日见过陈胜一中刺后的模样,现在一见他伤处皮肤发干,心中登时紧了。隔了好一会儿,只见陈胜一轻哼一声,二目睁开,表情既喜又忧,声音低沉地恨恨道:“是他……,是他……”隔了一隔,续道:“我早该想到的。那日苍大剑言说,秦家与聚豪阁中间的矛盾,乃是朝廷指派东厂一手策划挑起,那么这个假袁凉宇,多半便是东厂的人,如此一来,只怕秦府会战之前,他们便早潜伏于侧了。”
秦绝响翻起白眼道:“聚豪阁又是什么好东西了?就算没人挑拨,他们也瞄上咱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陈胜一对他的话似乎听而未闻,目光放远,仍自喃喃说着:“百剑盟与咱们是友非敌,聚豪阁又铩羽而去,放眼整个江湖,除了东厂,还哪个能有实力在一夜之间,将本舵血洗一空?而且他们出手狠辣,远非武林人士所及,目的和动机也是相当明显,嘿,亏我自觉脑汁绞尽,居然忽略了他们……”
常思豪道:“且不忙说这些,你且看看,这几样药哪个是解毒的?”说着把几个小瓶托在掌心,原来他知道陈胜一平时都带着各种药物,所以刚才早在他脱下的衣服中搜摸出来以备急救。
陈胜一轻轻将他手推开:“这毒,我的药可解不了。”
常思豪神色立变,心想前次你中毒之后,多亏宝福老人相救,这才逃过一劫,如今无药,可又能上哪里找他?
第四章 少年意气
陈胜一忙道:“不用担心,刀刺的不深,没伤到脏器,而且我封住了周围血脉,控制了它的漫延,皮里肉外的这点毒素我可以运功逼出。”说着扯了片衣襟垫接在伤处之下,开始凝神导引气血。
常思豪稍觉安心,怕他受到风寒,将烧黄钱纸的铜盆挪近了些。
陈胜一打坐行气,运功排毒,不多时身上便汗雾蒸腾,仿佛每一个毛孔都在大口喘气。秦绝响一旁瞧着,心道:“大胡子平日要处理的事情极多,这身功夫倒没扔下,若惹急了打起来,他真要杀我,可不是什么难事。”想到此节,又立时回想起自己对他种种无礼行为,不禁有些后怕:“大伯爷爷都不在了,祁大叔也没了,本舵余人武功都不如他,还能有谁能保我平安?”向常思豪瞧去,见他一脸关切地望着陈胜一,不由大觉头痛:“大哥的武功虽然远超于他,但跟他交情甚好,真闹翻了未必帮我。”
他思来想去,心下难安,眼见陈胜一运功十分专注,心想:“我惹他不快多次,仇已记下,他指不定哪天就要发作起性,此时不杀他,更待何时?”他向常思豪凑了凑,低低道:“大哥,这里交给我和马大哥护持就是,我看你脸色很不好看,想是累了,早回房休息去罢。”
常思豪目不转睛地瞧着陈胜一,只轻轻摇了摇头。
他不作声,秦绝响也不敢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