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吾道:“原也是没空的,不过今天陪着我家哥哥出来散心,便上来玩两把,可巧遇上这两位姐姐都可爱得紧,玩儿得挺开心哩。”那人瞧着刘冯二女道:“下次遇上这位刘公子,直接请进来便是,可别再让他在小包间里委屈着了。”刘三石和冯二媛都道:“是,场爷。”当下刘金吾给常思豪加以介绍,原来这人名叫康三寿,以前是在独抱楼调教歌妓的,人称“训花郎康三”,如今换了位置,改在贵宾室做看场,管理众马仔和打手。刘金吾介绍时并不提常思豪身份,只说是自己大哥,康三寿料是有钱家的公子哥儿,也是着意奉迎。
三人在这赌桌边坐了,刘金吾笑道:“三儿,你这差事变动倒大,怎么训花改了训马了?”康三道:“嗨,总爷怎么安排,咱就怎么干呗,贵宾室里原来发牌的马仔都换了姑娘了,调教起来也差不多。”刘金吾笑道:“自古财色不兼收,赌场里用姑娘可是少见,你们这新总爷很有想法啊。”康三道:“那倒是的。我原以为他们是哪来的暴发户,盘下来不懂乱经营,这些姑娘们赌技不高,这么弄多半是要赔钱的,没想到客人们来得多,输的更多,还有专门为看哪个姑娘,特意来输钱买她高兴的。以前二楼的进项一直不如三楼,如今不但追平,还大有超出之势哩。”
刘金吾嘿嘿一笑,瞧瞧旁边的冯二媛:“姐姐们生得如花似玉,如能博她们一笑,就算赔上身家性命也是值得,谁又会在乎那几两银子?”冯二媛听得抿嘴一笑。刘金吾拍手道:“千金难买一笑,我还没输,姐姐便先赏千金,果然是名媛淑女,待人大方。”常思豪眼睛左右横扫,说道:“这位新总爷能独出心裁,很了不起,不如请来一见,大家好好聊聊,日后生意场上,也能有个照应。”康三笑道:“倒不是总爷架子大,这独抱楼刚盘下来不久,事情很多,一天到晚,也瞧不见他在哪儿。两位若不嫌弃,就由在下相陪如何?”常思豪冷笑半晌,大咧咧地道:“好啊。赢谁都是赢。”
康三听他话风不正,多半以为自己是在替总爷托辞,觉得受到了轻视,这种纨绔子弟他见得多了,自然懂得伺候,笑问:“两位想玩儿些什么?”
常思豪道:“你们这都有什么?”
康三笑道:“麻将、牌九、双陆,应有尽有,样样俱全。”常思豪洋洋不睬地道:“这些都是多年前就玩腻的老玩意儿了,我是一点兴趣也没有。”康三笑道:“那常公子有什么新鲜玩法?”常思豪抱起肩膀:“赌具赌术,总不离赌字,我这人赌性甚高,天下间只要瞧得见的东西都能拿来赌一赌。不如咱们随手取材出题,来赌着玩如何?”康三笑道:“好,有趣!就依公子,不过出题我倒不在行了,还请公子划出道来。”
常思豪点头,环顾四周,又转回他身上,说道:“咱们俩这第一赌,便来赌你身上的痣吧?”康三讶然:“这怎个赌法?”常思豪一张手:“我赌你身上痣为单数,五百两。”康三笑道:“有意思!那么咱们就到隔壁,请公子验看。”常思豪道:“在这验看也是一样的,其它客人也正好一起做个见证。”周围玩家有人听见,都觉有趣,纷纷罢手,围凑了过来。
康三四顾而笑:“如此大庭广众,未免观之不雅,咱们还是赌点别的。”
常思豪皱眉道:“是你让我划道,划完却不来走,这不是和我过不去么?”
康三心中一沉,他平时对自己这英俊外貌也甚是自负,寻思这公子莫不是好男风的?可是看他体格雄伟,充满阳刚,却又不像,陪笑道:“在下一个男子,也没什么好看,不如赌二媛姑娘身上的痣是单是双,如何?”刘金吾笑道:“好也好也!不过姐姐的身子,便由我一个人来验就够了。”眼睛在冯二媛身上乱瞄,惊得她慌忙使手遮掩,仿佛衣衫已被人剥去了一般,脸上胀得通红。
常思豪脸色一沉:“赌桌前看见女子裸身,未免晦气,你这不是要我日后逢赌必输么?”手掌在赌桌上重重一拍。康三一脸为难,嘿嘿陪笑,向刘金吾道:“刘公子,您看这……”刘金吾自然已经明白常思豪的心思,说道:“我大哥身份之尊荣,非是你所能想象,要你们总爷出来见个面,已是极大的恩宠,将来提点一二,必能让他财源广进,你推三挡四,那可是折了他的富贵。”
“生死有命,富贵由天,又有谁人能折得了呢?”
众人回头,随着话音瞧去,一个中年男子正缓步踱来。到了这桌近前,分开众人,康三早已站起,恭身道:“总爷。”刘金吾向这总爷瞧去,见他眉目庄严,有些显老,年纪似不到四十,也不似精明商人的模样,笑道:“您便是现今独抱楼的大主管陈总爷?”
这中年男子道:“正是。”瞧见常思豪,目光一闪,忙上前一步施礼:“陈志宾见过千岁。”
康三寿、刘三石、冯二媛等人都瞪大了眼睛,没想到这黑脸小子竟然是什么千岁,那不就是皇亲国戚,王公贵胄?心中震惊,一时竟都忘了重新见礼。只有常思豪自己心里清楚,这个“千岁”的头衔毫无意义,就像戴了顶华美的纸帽,大石当头,自己这一颗脑袋不免还是要被砸成肉泥。他心里早猜出这独抱楼多半与秦家有关,却没想到在这主持的竟是陈志宾,当初给秦浪川办丧事的时候也瞧见过他一眼,却是不熟,只记得他似乎是秦家临汾分舵舵主,有个小女儿叫暖儿,和绝响很是亲切。他又怎么知道自己被皇上认做了兄弟,竟然唤自己为千岁呢?脑中一时整理不出思路,只轻轻嗯了一声。正沉吟间,陈志宾身后缓缓现出一人,银衣素带,肩绣大红牡丹,富贵逼人,笑吟吟向自己瞧来,眼中似有绵绵情意。身后还跟着一高一矮,正是曾仕权和程连安。
常思豪见陈志宾竟然和郭书荣华等人在一起,登时心中一搅:“他投靠了东厂?”赌客中有认得曾仕权和郭书荣华的,早尿了一裤子,悄没声地缩身避远,悄悄结账,剩下的几个看闲的虽然不明所以,瞧着那些人容颜更变,也是心中没底,各自退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