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金吾东瞧西望:“她不在吗?大概别处有所差遣吧。皇上也忙得瞧不见人,毕竟快过年了哩。”
常思豪本来想去见隆庆准备告辞离开,一听这话又有些无奈。此时外间脚步声响,进来不少太监,手里或捧或抱,拿着各式盆景饰物、彩挂宫灯。头领太监与刘金吾打过招呼,言说是奉旨而来,为过年做准备内外都要布置一番。刘金吾交待两句,任他们去忙,便又拉着常思豪出来游逛古迹,买东瞧西。
常思豪对购物没多大兴趣,只拿走路当做练功,他原本已然时刻肩松气沉,行走坐卧都在桩态,如今又加上意识,对应不同的时辰细细体味内在气血流注变化,非但行走不倦,而且走的时间愈长愈神采奕奕,体会越来越深。几天下来,刘金吾反倒有些扛受不住。
这日又闲游了半天,刘金吾央道:“千岁,咱们越逛越远,到哪儿都拿腿量,我可要心疼您这脚了,不如咱道上改骑马或是坐轿吧。”
常思豪心中暗笑,道:“逛便是狂行之意,不放开脚步去走,反要骑马坐轿,岂不是大错特错。”刘金吾整日与他厮混,已经摸到些脾气。步速放缓,懒懒道:“说实话,您这一身内功,走起来自然不累,我却是脚板起泡浑身酸,眼瞅便要散架了。”
常思豪暗思:“这小子鬼头鬼脑,在京里却也算我一个近人,何不使些好处结了他心,往来行动也有照应。”当下道:“如此你用气血去走,便可轻松一点。”
刘金吾怔怔问:“用气血去走?那又是怎生走法?”
常思豪道:“一般人走路总是放不得松,而且眼睛东瞧西看,神驰于外,难以体会到气血的运行,其实只要精神集中,在吸气之时,放松身体令全身气血下行,血沉足底,气落丹田,迈出一步踏定之时,心肺却放松,借重量产生的压感助力将气血反弹,经膝至胯上行势衰时,丹田加个抖擞,鼓荡之下便可抽上心头,如此配合呼吸完成一个循环,就像对心肺进行着按摩,走起路来便如睡觉一样。”
刘金吾迟疑道:“如此说来,您是用两只脚减轻了心肺的负担……”他忽地睁大眼睛,停下脚步:“莫非,这便是《大宗师》中所说的——真人呼息于踵?”
常思豪不知《大宗师》是庄子所著经典,听这话颇觉新鲜:“不知道。反正这么走,自然轻松不累就是。”
刘金吾追上几步道:“可是,举手抬足都要靠筋肉之力,心肺哪能带得动腿?只怕没那么大力量。”
常思豪道:“人之呼吸、心脏跳动,肠中蠕蠕,都不须用力,又数十年日夜不停,无须意识控制,除死方休,这便是气血运作的结果,也可说是人体先天真力。死人为何不能行走?人初中风时,筋肉没有变化,为何却会僵瘫?人命在呼吸之间,亦在血液流动之间,呼吸之力有多强、气血的能为有多大,不用身心体会永远不会明白,武功本来也不是嘴上说说而已的东西。”
刘金吾嘴角挑挑,颇觉无稽,常思豪一声谑笑,反手虚撩来,逼得他下意识收腹后避,却正被常思豪后手扶住臀峰。常思豪指着前面一道平拱石桥:“上身保持这姿势,往前走。”
刘金吾的注意力转到身上,感觉自己这姿势像在一个脚尖堪堪沾地的高凳上坐着,肩头不由自主地僵紧。被常思豪一拍,胳膊放松下来,上身的重量压到了腹胯之间,大腿一抬,重心便似从斜面上滑了出去,步距不由自主地远了许多。他蹭蹭蹭接连奔数步,如同燕子低飞,迅捷轻盈,竟收不住脚,惊喜大叫:“真是轻快!这便是气血之力?”
常思豪抱臂观望不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