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散落的衣衫上,斜丢着本薄薄的书册,正是无肝留给自己的《逍遥游》。
鲲鹏翔于九天之上,视地下野马如尘埃,先贤悟道,看众生亦同一理,所以才有天地不仁之说、得出大道无情的结论。然人可以悟道,却不能执著于道,因为人道非天道,有了生化衰亡,生命的过程才华莹可珍。不管活死人还是乐空双运,久在其间也许可达至某种无上境界,却未必适合于人吧。
想到这里,他阖上双眼,低头深深一吻。
清泠如水的阳光丝丝缕缕从帐外透来,照在二人脸上,辉光殊胜,法相庄严。
忽然一连串“咕咕”声响,好像僧侣低哝的梵音。
两人都觉奇怪,细听下,原来是从腹中传来,又都相视一笑。
常思豪下榻收拢了衣衫,帮秦自吟穿好,又伏身替她穿好鞋子,自己也整装已毕,与她并肩携手走下暖阁。一出门冬阳暖照,清风满庭,就见秦绝响和刘金吾在池边嘻嘻哈哈地聊着天,暖儿手里拿个苹果在旁陪着,却是不吃光玩。
丫环婢女们见侯爷和夫人下阁,脸上都红通通地,忍着笑低下头去。
刘金吾遥遥瞧见,赶忙过来,一脸羡慕冲常思豪嘻笑:“高深莫测,高深莫测,二哥,我是越来越服您了。”
常思豪一愣:“服我什么?”
刘金吾眼睛在他夫妻脸上扫动,坏笑道:“这还用说吗?您这功力太大,没的说,小弟是五体投地的了。”秦自吟听他说得隐约,却也明白,然此刻幸福满心,笑吟吟挽着丈夫的胳膊,也不觉得如何羞窘。
秦绝响那对柳叶眼半尴不尬地瞄着姐姐,仿佛有话粘在牙上,有点张不开嘴。
暖儿扯他袖子低道:“响儿哥哥,你真的没骗我,成亲的人,果然连饭都不吃了……”刘金吾不解其意,秦绝响凑他耳畔低道:“我跟她说过,成亲就是成天亲嘴儿,这丫头当真了。”刘金吾哈哈大笑,问暖儿:“小妹妹,你也想成亲么?”暖儿瞄了眼秦绝响,甜丝丝地低下头去。秦绝响道:“你害什么羞?我才不和你成亲!”暖儿急道:“为什么?”秦绝响道:“和你成亲,岂不要饿死?”暖儿期艾了半天,也找不出解决办法,道:“那怎么办呢?”
瞧着她为难的样子,秦绝响心里酸酸痒痒的,就是爱煞了这股劲儿,笑道:“别为难啦,抽个空,总还能吃个苹果什么的,来,给哥哥一口。”暖儿把苹果递过去,却不料他一晃身侧过头来,在自己脸蛋儿上亲了一下,叫好道:“不错,又甜又脆!”暖儿愣了一愣,这才明白过来,脸蛋儿如手里苹果般红,跺足道:“怎么是这个?那岂不还是要饿死?”众人皆笑,秦绝响伸臂笑道:“来,好事成双,左右都香。”暖儿“呀”地一声,把苹果向天一抛,摇着手儿转身逃开。
刘金吾张臂抄住苹果,咬了一口,笑道:“小秦爷好艳福啊!”
秦绝响笑道:“什么艳福,小丫头片子而已。”刘金吾眉毛乱跳起来:“不然不然,有道是,八九岁儿,刚有味儿,粉粉嫩嫩馋死个人儿,十一二儿,小开门儿,胸前鼓起两座坟儿,十三十四儿,满怀春儿,挤眉弄眼最勾魂儿,十五六七有女人味儿,浑身上下香肉皮儿,十八十九成美人儿,闭月羞花等闲事儿,鱼儿若见也钻泥儿啊!这大有大的好处,小有小的妙处不是?”秦绝响听得眼睛起亮,挑起大指笑道:“哎哟,不服不成,还得说您有讲究!”
秦自吟红着脸道:“叔叔哪里学来的这些怪话?可别教坏了我弟弟。相公,你也是说说他呀。”常思豪眼眯如线,心想还用人家教吗?这俩人一个是花间老鬼,一个是色里魔君,凑在一起,可算是臭味相投之极。向刘金吾问道:“年关不忙吗?你今儿怎么这么得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