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思豪登时记起颜香馆听来的事情,据曾仕权说,江晚的师父游胜闲,号称“推梦老人”,年轻时徐老剑客与他有过交流,剑术还很受他激赏,身份年龄上,都是这游胜闲高些,论起来两人大概还要兄弟相称。从刚才的出手来看,此老功力似乎稍逊于郭书荣华,不过偌大年纪,竟然还如此挺拔帅气,倒真让人意想不到。再看被江晚唤作师兄那二人也都是潇洒之至,风流非同一般,不禁暗暗称奇。
只见游胜闲呵呵地笑了几声,道:“那都是江湖上的朋友抬爱,说着玩儿的。当年都是笑话,教晚生后辈一传,就没有边际了。督公怎好当真呢?”
郭书荣华微笑道:“听闻老剑客推梦江湖,隐居洞庭已有数十年,如今现身京师,可是武林中一件了不得的大事。荣华一向仰慕老剑客的人才武功,看来今次可要多邀些朋友,给您好好接风洗尘,恭庆老剑客重出江湖呢。”
游胜闲道:“嗨,说什么重出江湖?无非是人老了,难免有些疼儿疼女的心,听说我这老徒弟在外面惹祸,放心不下,便约上燕老剑客,带了几个孩子一起出来瞧瞧。没想到他胆大包天,竟然和督公的东厂过不去,这不是自取其祸么?唉,幸而督公雅量高致,想也不会真和他一般计较,今日是大年三十,万家团圆之夜,不如看在老朽薄面,大家握手言欢,各自回去过年如何?”
江晚听到师父这言语,不由得眶中泪涌,面有愧色。
郭书荣华却未答话,向旁边那黑衣老人瞧了一眼,见他苍须白眉随风而舞,火光中瘦削的面孔棱角鲜明,阴影勾切,刚毅如经年油浸的木雕,知道那便是西凉大剑燕凌云了。微笑一礼示过:“原来是燕老剑客。荣华多年来久闻老剑客盛名,今日得见,足慰平生。”
燕凌云声音冷朗地答道:“督公能轻易避开老夫的偷袭,知道燕某江湖数十年盛名之下,不过尔尔,自当欣慰开怀。”
“呵呵呵呵。”
郭书荣华笑道:“只是一招小失,老剑客又何必耿耿?况且伤人容易,夺人可就难了,老剑客身手敏捷,荣华真心佩服之至。”转回脸来又朝游胜闲一笑:“刚才老剑客提出,想要大家握手言欢,荣华自是欣喜。然你我之间倒还可以,令徒及手下一干人等犯的是国法,荣华办的是公事,可就不敢徇私容情了。”
游胜闲目光向他身后远处一扫,四大档头的面孔尽收眼内,又在常思豪身上稍作停留,随即略过转回,笑道:“世间之事,复杂纷繁,何必分得那么清楚?况且,也许是老朽刚才在风中听得不确,督公刚才似乎提出一个办法,说甚么要‘三战两胜,赌斗输赢’。这恐怕也不是官家的手段罢?”郭书荣华笑道:“老剑客可听过‘官断十条路’么?”游胜闲笑道:“好!路路皆通,无路不行。督公既然划出道来,咱们就按督公的走。”
虎耀亭在侧喝道:“老剑客莫要上当!输也是他,赢也是他,到头来还不是要把咱们一网打尽?这姓郭的若是说话算话,刚才便不会出手偷袭抢人了!”
游胜闲脸色一沉:“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郭督公官高爵显,名重宇内,若真做出那等下作之事,岂不让人寒心?到时候不单江湖上的朋友齿冷,就是他自己的部下同僚,也会瞧之不起呀!况且刚才赌斗之事,是督公提议,咱们这边却还没答应。人家趁机来攻,是算准了你们几个的心理。靠的是武功智慧赢人,哪有半点无赖之处?”
郭书荣华目露欣然:“说得好。荣华一生,都是看事不看人,只因人的印象总有偏颇,做出来的事实却如掌上观纹,历历可辨。荣华多年来之所以被人误解无数,便是由于痴人皆以浊心度我,故未见真。就凭刚才这两句话,老剑客足可称荣华的忘年知己。”
游胜闲笑道:“督公这可抬举了。不知这第一阵,督公要派何人出战?”
四大档头各自向前一步,请令道:“督公!”
郭书荣华对他们的动作毫无反应,头颈不动,眼光向身后常思豪的方向略移,转回来盈盈一笑:“荣华正要领略老剑客的风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