间不容发,索南嘉措两臂松,脚底撑,抬左腿尽力向前一抵,正点在常思豪的腰间。此处是发力中枢,受到干扰,常思豪手头登时一偏,剑刃随之扫空。
只这一刹,丹增赤烈的脚便已起在空中,“砰”地一声,正中常思豪右肩,将他蹬得贴地平飞数丈,中间撞倒十几名白教僧侣和聚豪武士,堂啷啷一声钢音脆响,“十里光阴”落地。
常思豪身在地上翻滚,手一撑待要坐起,喉头一甜,“哇”地一口血喷出,周围白教弟子和聚豪阁人一见大喜,十余人挥掌抡刀,齐往他身上招呼!此时打得乱马人花,索南嘉措在远处瞧见,想拦救已是不及,只见常思豪拼尽全力一翻身左手入怀——金星灿火,两把钢刀剁地——刚从怀里掏出胁差,一柄钢叉又到!他来不及拔刀,就连鞘往额前一横,刀鞘将钢叉格住,同时“扑——”地一声,腿上挨了一枪!他借钢叉别鞘之力抽出刀来就势一挥,将腿上枪杆削断,忽觉周遭一暗,人影森森围上,剑戟如林竖起,捣葱剁蒜般向下戳来!
攻势如此密集,重伤倒地的他什么身法步法都无力施展,眼瞧就要被人剁成肉泥,忽听半空中“哗啷啷”连声脆响,围在身边这些人一个个被打得“砰、砰、砰、砰”倒飞而起,空中鲜血狂喷,手中兵刃扔得满天都是!
常思豪忽觉眼前豁亮,心中纳闷,勉力支撑向后望去,只见月光下一条红影疾奔而至,光头深目,耳戴金环,身材高壮,手中水瓢大一只灿金木鱼铃挂着链子舞得呼呼生风,正是瓦剌国师火黎孤温。在他身后不远还有五人追上,打头的正是朱情,再后四人并列而行,身上都穿着素白孝衣,正是江晚和他三个师兄。
朱情见打飞的人中有聚豪武士,不由大怒:“你怎么打自己人!”火黎孤温脸色一苦:“事急无法!得罪得罪!”也顾不得多说,赶忙伏下身子察看常思豪的伤势。朱情使个眼色,与江晚众人杀入重围!火黎孤温一边扯布给常思豪裹伤,一边冲他们喊:“住手!有话好说!”那五人哪还管他?上去就是一阵狠打猛冲。白教僧侣一接手立刻感觉来者不善,被逼得纷纷后退,聚豪武士一看强援来到,各自精神大振,奋力拼杀,形势立刻逆转!
姬野平摔在阶下只觉后背生疼,使手摸时够之不着,气得扯大麾一抖,带下两柄小剑叮当落地。陆荒桥赶忙过来将他扶住,连称:“失手!失手!”
小山上人冲冲大怒,袍袖一甩,转身上了台阶,正气凛然,向丹增赤烈怒斥道:“姬阁主论起来是燕老剑客的徒孙,以上师的身份,这样对待一个晚生后辈,未免太过分了罢!”丹增赤烈笑道:“是他先来偷袭,本尊还手又有什么不对?你若觉得不平,何不下场来与本尊试手?”小山上人气得身子一晃,倒退两步,颤手指道:“亏得老衲苦口婆心,好话说尽!阁下如此一意孤行,便是与我中原武林为敌!罢罢罢,其它且不计较,今日老衲以少林掌门的身份只问一句话:你敢不敢应?”
丹增赤烈道:“你说便是。”
小山上人道:“今日之事名不正、言不顺,毫没来由,咱们各自回去,你任意召集西藏佛门高手,老衲发英雄贴广召中原豪英,咱们另约地点,一决雌……”忽听“啪”地一声,姬野平把链子枪连同扯下的大麾往地上一摔,拨开陆荒桥,返身大踏步上阶钻进楼内,他赶忙回身张手:“咦?阁主,你这是上哪去?老衲——”话音未落,森暗的厅堂里突出钻出一杆丈二红枪来,紧跟着姬野平一跃跳过门槛,嘶声吼道:“闪开了!”晃膀子将他拱了个跟斗,前把一紧,后把一摇,鹅卵粗的枪身“呜”地一声起了个小波浪,抖颤如龙,嗡嗡有音。
这一杆红枪乃是他祖父姬向荣的称手家伙,姬老当年仗此枪技压群雄,得了个“一盏红缨万世雄”的美号,人称“枪圣”,伤逝之后,燕凌云收起此枪善为保管,建起聚豪阁后,更是将它竖起来作为镇阁之宝供在正厅当中。姬野平在燕凌云的指点下,二十余年寒暑早将枪术练得出神入化,然而功成之后,对这杆枪亦愈加爱惜敬畏,等闲不肯轻动。
聚豪武士一见阁主端枪,都知厉害,靠近阶下的也都往两侧分开。几个白教僧侣尚不知所谓,打着打着对手躲了,奇怪间回头看时,枪缨团团四绽,如血狮贴面抖毛,但觉红光一闪,登时世界暗去,两只眼睛早已被点瞎了,各自惨叫一声,捂脸抱头倒了一地。
丹增赤烈见此情景,脸色也不由一冷。
姬野平不待他说话,前把一合,后把一催,枪走中平,红缨扯火,亮银枪尖化作繁星点点,由一而万,又万而一,撇风甩影,刺到胸前!
常思豪在远处裹伤,一切瞧得清清楚楚,当初在船上向萧今拾月请教武学时,知道兵器中带刃的都叫青子,出手大都讲究个招架,唯枪剑讲究不沾青入红门——即不交不碰,不迎不截,不招不架,凭空一击,立杆见血。剑短,挥出来一剑便是一剑,剑影重重则难,枪长,抖出来寒光万点容易,到头一枪就是一枪,却不容易。姬野平这一枪出来,由一化万,万复合一,迅猛无匹,平如一线,那才是真正的绝手!
间不容发——丹增赤烈双臂平摊,鼻孔一睁,浑身皮肤顿时绷胀如鼓,枪尖正点在胸口——竟然刺之不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