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把《青草连波》又弹了一遍,忽然想起,道:“《江海不系舟》后面那几句歌诀,倒和这套曲子意义相符。”
曾宪子抚掌大笑道:“对了对了。那几句话,分明是《五湖烟霞引》的总纲。照着这几句话,琴曲的大意就错不了。其余的东西,就看你个人的造诣。你能体会到多少,剑法就能练得多高。”
这倒和朗吟亭中的石碑有异曲同工之妙。不过《五湖烟霞引》更为复杂,对练习者要求更高。
“看来这《五湖烟霞引》也是烟霞主人的遗作。他倒真是了不起,留下了《江海不系舟》这种奇书,还配了一本剑法藏着。”曾宪子道。
沈瑄心里却想,如果是那样,《五湖烟霞引》就会和《江海不系舟》一起留在洞庭湖,而不会出现在葫芦湾的藏书洞里了。再说,他知道爷爷对弹琴弄音的事情,不怎么在行。他猜想,这一定是自己那个丰神飘逸、才情过人的父亲沈彬的杰作。
其实沈瑄也猜错了。沈彬就算能创出剑法,也不会束之葫芦湾藏书洞。葫芦湾本是沈醉妻子陈若耶旧日隐居之所。沈彬长大后并不曾去过葫芦湾。这《五湖烟霞引》事实上正是陈若耶所创。陈若耶是个绝顶聪明的女子,不仅医术精湛,也很善于弹琴。她虽不习武,却从丈夫那里耳濡目染,竟也成了不动手的大行家。她穷一生阅历和智慧,创出了这奇妙的洞庭剑法。沈醉看后,推崇备至,甚至在自己的著作中,也为这种剑术的心法要义留下一笔,作提纲挈领之用。但陈若耶却不同意把这剑法传给一般弟子,而是把这书拿回葫芦湾,束之藏书洞,和一大堆五花八门的典籍混在一起。她认为,如果不是博学多才之人,学了这剑法也没用。
学过了《江海不系舟》的内功,沈瑄的体内,吴越王妃那阴阳不合的内力渐渐被驯服,归为沈瑄自己所用。他的根底原就不浅,内功已有中上之分,加之如今练得用心,渐渐成就了世间少有的深湛内功。以这样的内功练习《五湖烟霞引》剑术,三日便见小成。
到得后来,曾宪子都忧心忡忡:“你现在武功越来越好,只怕胜过我徒弟了。”沈瑄只好笑笑,不以为意。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无根岛上的山林小树,黄了又绿,绿了又黄。沈瑄的剑法内力,慢慢到达一流高手的地步。而这些事他都没放在心上,就仿佛每天吃饭睡觉一样稀松平常。
他惟一在意的是那片海滩。无根岛再寂寞,再容易睹物伤情,他也拿不定主意,要不要离开。万一她真的回来,擦肩错过,岂不是……
然而练好了武功,他就要去为蒋灵骞报仇。不能再等了,如果再没人为吴越王妃解除尸毒侵扰,这大仇人的时间就不长了。倘若让她先死了,这仇就永远报不了,他有何面目去见离儿于地下?
那日沈瑄决定回到中原,临别时把七弦琴还给印月。印月却破例跟他说了许多许多话,比他上无根岛之后两人说过的所有话加起来,还多几十倍。
“听说你懂得医术。”印月道。沈瑄道:“不过是些家传的本事。”印月道:“失去记忆的人,你能够治疗么?”
沈瑄大吃一惊,忽然明白了印月的眼神为什么总是空荡荡的,那正是脑子里有了障碍。他给印月搭了搭脉,更加诧异地发现,原来她也是中了孟婆柳之毒,跟当年的蒋灵骞一模一样。
“这种毒我能治,不过要到富春江去采集药材。我可以为你配了药,有机会就送回来。”
“可以在明年中秋之前么?”印月问。沈瑄也就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