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朝跪倒在地,她此时药性过去,恢复了虚弱的病体,加上身上被凌昊天砍伤打伤的多处伤口,如何有半点力气反抗?她嘿了一声,说道:“伊贺夫人,你亲自来了!”
伊贺夫人轻叹一声,口气和缓,说道:“我哥哥武尊丧命了,信长相公的身体也快不行了,我不亲自来怎么行?”右手匕首陡出,生生将段朝的一条左臂齐肩割了下来。段朝闷哼一声,亏得她极为硬气,竟然并未惨叫出声。
凌昊天和赵观见这女人出手如此狠辣,不禁脸上变色。
伊贺夫人将段朝往地上一掼,口气仍然极为温和,说道:“信长相公因为练了你们给他的神功,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神智也渐渐混乱。他是一代霸主,坐拥天下,却偏偏不能克制自己体内的真气,迹近疯狂。你几次向我保证,说会交给我解除信长相公疯病的方法,如今却始终未能交出,让我等得好生心急。我听手下报告,说中土有个人会一种叫无无神功的内功,可以根治信长相公的毛病。他在哪里?你将人交给我,我就饶你一命。”
段朝全身颤抖,撑起身来,抬头向四方望去,眼光与凌昊天相对,那对望只是一霎眼之间,两人间的重重恩怨却就在那一对望之间化解消灭于无形。段朝移开眼神,嘴唇颤抖,眼神涣散,开口道:“我不知道。世上根本没有这个人,你死心吧!我已经没救了,信长也一样没救了。你等着看他发癫发疯,丧心病狂而死吧!”
伊贺夫人温和的脸上透出一抹杀气,说道:“你真的不想要命了么?”段朝苦笑道:“我的命十分中只剩下了半分,还怕你杀我么?信长是什么样的人,我怎会不清楚?像他这样的独夫,早早死了干净!”
伊贺夫人冷然瞪视着她,脸色转为肃穆狠厉,低喝道:“来人!行刑!”几个武士奔上前来,押住了段朝,在她脸上撒下一把毒粉。段朝惨叫出声,伸手按脸,痛得在地上打滚。赵观看在眼中,也不禁脸色大变,知道那是极为阴毒狠辣的毒药“穿肌蚀骨”,其厉害处远胜自己曾受过的“晨昏定省”。
却听伊贺夫人慢慢地道:“将她的手指一节节剁了下来,再将她的鼻子耳朵都割去,最后再挖出她的眼珠。看她肯不肯说出那个人是谁?”两个武士拿出小刀上前,便要动手。
凌昊天忍不住叫道:“住手!”纵上前去,挥掌将几个武士逼退,俯身抱起段朝。伊贺夫人身影一晃,已来到凌昊天身前,挥掌向他打去。凌昊天一手抱着段朝,无法躲避,只能硬接。他此时身上受伤不轻,不由自主便引动了无无神功的内力,伊贺夫人被他震得退出两步,惊呼一声,说道:“你……难道便是你?”一挥手,上百名弓箭手登时冲了上来,箭头全数对准了凌昊天,另有一队五十余人奔近前,手中拿着火枪筒,却是织田军向西洋人买进的火器。
凌昊天和赵观见此形势,都知道已走上了末路,反而镇定下来。凌昊天抱着段朝,见她左臂断处血如泉涌,便替她点了伤口四周的穴道,但觉她的身子正渐渐冷去。段朝勉力睁眼望向凌昊天,声音微弱,说道:“我就要死了,你不用……不用……你为什么不走?”
凌昊天心中激动,说道:“我知道你是段独圣的遗孤,你自幼仇恨我们一家,报仇心切,所以才做出这许多伤人伤己的事来。这都没有关系。你有一念维护我的心,我就不能眼看你受酷刑而死。我们两家过往的一切恩怨,便在此时此刻,在你我之间了结!”段朝凝视着他,颔首点头,嘴角露出虚弱的微笑,头一偏,就此死去。
赵观看在眼中,轻轻叹了口气,他知道凌昊天无法眼睁睁地看着段朝为了维护自己而惨受酷刑,他必得出手相救,就算会令自身陷入险境,那也是顾不得了。他来到凌昊天身边,大笑道:“好,好!小三儿,你做得好!不论在何处境,你都是个英雄好汉,都是个真正的侠客。我见到你今日的气度举止,真是不枉跟你相交一场!”他感到心境平静,心想二人今日死于此处,比之他在皇宫中被修罗王一叉刺死可要好一百倍。一切血债冤孽都已厘清,一切仇恨怨怒都已消散。光明坦荡,无愧于天地,虽有未尽之情,却无未尽之义。
凌昊天听了赵观的话,心中感动,大笑道:“好兄弟,我们这就是难兄难弟吧。要活一起活,要死便一起死!”
两人心意相通,相对大笑。
伊贺夫人望着二人,忽然省悟,说道:“你们两个,就是凌昊天和赵观!”
凌昊天道:“不错,就是我们!”赵观笑道:“你一介荒岛蛮夷,初来中土就见到两位当世英雄,该当觉得万分荣幸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