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过一连串巨大的土丘阵之后,出现在众人眼前的是二座高达十丈,方圆七八丈的巨大风蚀土丘,犹如两扇巨大的城门挡在众人面前。郑东霆回头一看来时的路,发现夹在无数山丘之中的来路犹如一条穿过城门的幽暗隧道,而这两道状若城门的山丘则恰好形成了易守难攻的要隘。
“如果在这里埋伏一批人马,我们这群人有死无生……”郑东霆胆战心惊地想着。穿过这两扇土丘,众人来到一片相对开阔的地面,发现在眼前伫立着十二根巨大的沙柱。这些沙柱高六丈,十人合抱,相距一丈到两丈不等,以两扇类似城门的土丘为中心,呈半圆形排列。在每根沙柱之上都插着一杆高达丈余的大旗,旗幡招展,十二幅大鹏金翅鸟衔经的图案在碧蓝的天空下猎猎舞动,平添无尽煞气,令人精神为之一振。每杆大旗之下,都站着一位气宇轩昂的黑衣勇士。只见他们头戴狐皮帽,肩披貂裘,身着黑色劲装,双手黑色护腕,掌心裹着黑丝布,脚上踏着黑玉靴,腰挂六壶虎口龙尾箭壶,手提百石黑铁强弓,双脚不丁不八站立,渊庭岳峙,屹立如山,所显示出的气度,足以匹敌世间任何绝代高手。像这样厉害到吓人的高手,世间有一个已经嫌多,此刻居然突然出现十二个,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看到这十二个黑衣高手,打头的接引使精神一振,转过头来朝众人道:“各位不必惊慌,这十二位兄台乃是主事特意派遣到这里来阻挡追兵的。过了这擎天十二柱,我们就要到天书博览会的会场了。”
“怎么阻挡,后面跟上来的都是了不得的高手!”少林金和尚看了看上面那几个不可一世的黑衣高手,不由得不服气地问道。
“十二门将自有办法。”接引使微微一笑,悠然自得地说。
就在这时,一个站在最高沙柱上的黑以汉子突然打了一声唿哨,朝接引使做了一个立刻走的手势。接引使连忙点点头,双手一抬,扬声道:“各位,快走几步,追兵上来了!”
众人只得跟在他身后,加紧奔行了数百步,瞬间穿过了十二沙柱,来到柱后一片绵延千里,呈现着玫瑰色的风蚀山川前。这片风蚀山丘高达百丈,周围连绵不绝,没有任何一处被风沙蚀断,而是固执地连接在一起,形状仿佛一条蜷曲着身子的红色巨龙。
就在众人仰首望着这片奇异的丘峦,不知道该如何行进之时,“哒”地一声弓弦响犹如平地一声炸雷,尖锐的声浪刺得众人耳际生疼。所有人都忍不住回过头望去。只见那所谓十二门将中的一人扬手开弓,一枚浑身涂得漆黑的黑羽箭呼啸着飞出,狠狠钉在十二沙柱正中状如城门的土丘之上,轰地一声巨响,将那坚固的土丘轰出一道直径尺许的大坑。众人正在惊叹这个门将箭法之凶悍雄浑之时,“哒哒哒哒”一连串炸雷般的弓弦声相继响起,巨大的声浪一瞬间淹没了整个山川,就算这里所有人都内功了得,此刻也忍不住用手按住耳朵,以次来舒缓弓弦声对耳膜的巨大冲击。只见这十二门将同时弯弓搭箭,以一种奇特的连珠箭手法,双手变换,不停放箭。在空中飞行的黑羽箭前后之间连成一条绵延不绝的黑线。只见碧蓝色的天空之下,十二道漆黑色的箭链犹如十二条死神的枷锁将十二沙柱和两道土丘大门连接在一起。气势惊人的轰隆声此起彼伏,络绎不绝,呼啸而至的黑羽箭前仆后继地摧残着巍然屹立的土丘,令本来坚固如山的土丘摇摇欲坠。
这密集而强劲的箭雨持续了二十息的时间,在这短短二十息之内,这十二门将已经射光了身上六壶黑羽箭,两座土丘瞬间密密麻麻布满了成百上千个尺许方圆的大坑,在一片风雨飘摇中,发出绝望的崩颓声,从左右两边朝中间坍塌下来。数万方土石瞬间埋没了众人的来路,将身后追来的中原高手结结实实地挡在了外面。在土丘倒下的瞬间,远处似乎有几声惊叫,却也不知道那些正道中人到底有多少死伤。
郑东霆经过牧天侯悉心调教,目光极准,一眼就看出这十二门将所使用的箭法乃是昔日突厥箭神兄弟独步天下的连环箭法,乃是需要极强内功配合的神箭。这十二个人能将这路箭法练得如此举重若轻,挥洒自如,以他们的年纪来说,简直是奇迹,除非他们乃是天生学武奇才,否则绝难有如此成绩。他不由得暗暗将郑家的箭法和他们比较,却发现自己毫无把握战胜他们,想到世间突然多了十二个箭法如此了得的高手,顿时令他头皮发炸,胆战心惊。
就在这时,头顶上传来接引使的高声呼唤:“各位,请跟我来!”他抬头一看,只见接引使此刻正站在高耸的红色丘峦之上,正在朝着众人摆手。在红色丘峦直上直下的峭壁上,已经爬满了数十个施展壁虎爬墙术向上爬的高手。祖悲秋此刻凑到郑东霆身边,小声道:“师兄,我爬不上去。”
郑东霆偷偷转过头去,朝身后巍然屹立的十二门将看了一眼,思前想后,终于还是打消了抓住这个机会逃跑的主意,无奈地一把抓住祖悲秋的腰带,一抬手将他轻飘飘的肥胖身子丢上了丘陵顶端。
爬上丘峦顶端的众人放眼望去,不仅同时倒吸了一口冷气,被眼前的情景惊呆了:在这片连绵不绝的环形山脉之内居然环绕着一个面积足有半个长安城大小的深谷。这红色山脉内侧峭壁比外侧更加陡峭,直上直下宛若刀削,直入那无底深渊。郑东霆凝聚眼力,探头朝谷底看去,只见云雾缭绕,看不见底,只有隐隐约约的磷火在深谷中间或闪现,显示着谷底无外乎是一块埋骨之地,看得久了,以他的定力仍然感到一阵头昏目眩,虚汗直流,浑身冰冷。若只有这深谷也不算出奇,奇就奇在深谷的中央赫然有一片紫红色的谷中高地。这片高地比周围的山势要低出数十丈,浸在谷内青白色的云霭之中,远远看上去仿佛一颗漂浮在沧海波涛中的红色龙珠,充满了神秘曼妙的色彩。
在众人站立的山川处,有一段诡异的山岩犹如一只硕大的巨龙头,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深谷中的龙珠高地扑去。整个山地的格局乃是盘龙咬珠的形势,从高处看起来当真鬼斧神工,惟妙惟肖。
在这只巨龙头的顶端,孤零零地站着一位身着刺花淡色锦绣长袍,头攀高髻,手拿折扇,脚踏云鞋,仙风鹤骨,俊朗若神的男子。
郑东霆和祖悲秋看到这个人,吓得浑身酸软,差点从山上掉下深谷之中,只听得他们仿佛呻吟一般低声唤道:“师……师父?”
自从郑祖二人来到甘州以来,短短七八日间,他们见到了太多神秘莫测的江湖客,诡异难测的高手名家,让人摸不着头脑的江湖机密,一路上又经过了大漠风沙的洗礼,龙城鬼蜮的冲击,再接二连三地被这天书博览会组织者强大而缜密的布置所震撼,直到来到这宛若世外魔域的神奇之地,他们的精神进入了一种极度恍惚的状态。所以乍一看到那神仙一样的人,自然而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师父圣手牧天侯。等到他们随着众人爬上巨龙头,来到那人近前,才恍然发现,这个人虽然在相貌,神态上和牧天侯有八成相似,但是年级却相差太远。这个男子只有二十岁左右,看上去还有一丝淡淡的稚气。他的眼睛轮廓极像牧天侯的凤目,但是眼角处极为柔和,几乎有些媚态,令这双明亮的眼睛有些妖异。他的眼瞳一只是深黑色,另一只却是浅灰色。他的眼眶微微深陷,令他整个脸庞层次分明,下颌极为尖细,轮廓柔和,透出一种大家闺秀才有的娇柔。最令人感到别扭的是他一笑起来左右脸颊上有两个很明显的酒窝,为他的整张脸平添了一丝不该有的娇媚,和牧天侯的英俊迥然有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