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云南”知府凌大人家二小姐的手。
——如果我没有遇到温良玉,或许如今这双手还是那个样子吧……
——此生有多长?余生有多苦?我不断的告诫自己,要藏好自己的锐利,不要伤人,更不要伤己。与其记得后来千疮百孔的痛,不如记得最初转瞬即逝的暖。自己选择的路,就是跪着我也要爬完。
凌霜霜努力地赶走不好的情绪,抬目之间,就看到了六年前的自己,正从亭外的雨幕里跑向亭内现在的自己。
凌霜霜用力地摇摇头,揉揉眼睛,才看清雨雾中急急忙忙的跑进亭子的姑娘,一个瘦瘦的、小小的、娇娇的、弱弱的姑娘。
这瘦小娇弱的小姑娘不过十四五的年纪,眉目清秀,肌肤如雪,乳白色长裙,手中拿了方雪白香帕,可那双手却比手帕更白,纤细的指上套了个晶莹剔透的戒指,虽是刻意普通的装束,却依然掩不住天生的富贵气。
她显然也是来躲这场急雨的,有些微微的狼狈,然而一见凌霜霜,清澈如水的视线,立刻移到她身上。
“敢问这位大姐姐,这里往‘谈亭’怎么走啊?”女孩儿仿佛见了救星一般,一边小心的躲开那些亭子蓬顶破洞处漏下雨水,一边急巴巴的凑上来问。
凌霜霜拎起挑担,下意识地往外退了一步,硬生生的道:“哦,从这里往朝西走,到了路口,往南转不远便是了。”
“可是……这哪里是西,哪里又是南呀!”女孩儿尴尬地轻轻笑了起来,雪白的颊边露出浅浅的梨涡,精美的像尊玉瓷娃娃。
见凌霜霜态度有些淡漠,女孩儿礼貌地福了一福,笑盈盈的道:“小妹姓席名晓颖,小字颖儿,昨天已满一十四岁了。”
席晓颖?凌霜霜不自禁的怔了一下,城中县太爷席青谷老爷家的养女颖儿小姐?对了,良玉现在教授的女学生不正是叫席晓颖吗?
——席青谷是当今天子面前第一大红人、京师权相蔡京的门生,加上家底丰厚,不啻已是“北凉县”城中首屈一指、炙手可热的大户人家。
席晓颖两根好看的手指,轻轻的扯着凌霜霜的袖子,努着粉嘟嘟的小嘴,长长睫毛下灵活的眼睛望着外面的雨帘,眉目有些焦急,自言自语的道:“我今天是偷偷从家里跑出来和他约会的,可是走到这里就迷路了,天公又不作美的下起雨来,偏偏这里找不到一个问路的……哎呀,不好了,如果我今天去的迟了,他要生气的。”
凌霜霜微微笑了起来,唉,这个女孩子一身华贵打扮在荒郊野外小鹿般乱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得了?呵呵,这样天真无邪的毫无防范,果真是大户人家足不出门的深闺小姐啊。
席晓颖自顾唧唧呱呱的说着,一边说一边笑,粉靥上的酒窝深深浅浅,一颦一笑,可爱得让人初见之下,便有想照顾她一生一世的冲动;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席晓颖歉然的笑道:“哎呀,小妹真是失礼,还没有问过姐姐尊姓芳名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