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我的熊不一样……”
“有什么不一样的,”店主没好气地打断,“来我们这儿的每个玩具都是主人的宝贝,有些还是主人的精神寄托呢,价值怎么去比?”
精神寄托。
是啊。
挂掉电话,肖嘉映心里雾蒙蒙的,好像失去视力一样什么都看不清。
最后还是把熊寄了过去。
春节还没结束,他一个人跑到快递点,再三请求快点寄出。
“那就给你走空运,里面是什么东西?”
“一只布偶熊,要寄去修,我自己包装过了。”
肖嘉映拿出来让他们检查,工作人员脸上露出不解的神情,仿佛在说这也值得寄?
但值不值得别人说了不算。
寄完他还杵着不走,快递站的人赶他:“走吧走吧别看了,保证不给你寄丢就是了。”
他这才慢慢离开。
回到租来的房子,里面静得出奇。
很久没有这样过了,打开门,没有说话声,没有电视声。如果繁繁在,一定会问他跑到哪里去了,问他外面下雪了没有,怎么不带它一起出去。
刘惠的电话他没有接,今后很长的一段时间他也不想再接。父亲肖维也打过两回,问他跟他妈在吵什么,为什么大年初一扔下亲妈走了。
当时肖嘉映刚把繁繁寄出去。
坐在以前繁繁常坐的位置,他眼下尽是疲惫的青色,说话难得硬气了一回。
“你从小就没管过我,现在为什么又来问这些?知道吗,我已经三十岁了,早就过了渴望父爱的年纪,把你多余的关心留给小弟吧,我不需要了。”
电视里全是一些繁繁看过的电影。
以前肖嘉映觉得它口味很杂,从恐怖片到动画片,没有它不爱看的。现在假期这样坐在客厅,他才明白它其实是无事可做。
不让它出去,它听话就不出去。不让它乱动东西,它就乖乖在沙发坐一天。它话多,因为整天整天没人跟它说话,如果他再不理它它会憋出毛病。
晚上睡觉肖嘉映想梦到它,然而一次也没有真的梦到过。
很奇怪。
睁着眼的时候肖嘉映常常想到它。做饭时想让它离火远些,吃饭时想让它帮忙拿水杯,洗完衣服又想顺便给它洗洗澡。
闭上眼肖嘉映却无法梦到熊。
他们之前失去了某种连结,他不能再进到它的梦里,也不能再进到自己的梦里。没有人再肯治愈他,没有人再关心他是否能够治愈自己。
短短半个月,生活如同失去色彩,肖嘉映的病情也经历了滑铁卢。
他每天夜里失眠,白天懒惰,什么事也不想做,一口饭也不想吃。没有厌食,就是懒得吃。他对这些事提不起兴趣,对风、对光、对叶淡花浓、对人情世故丧失了感知的欲望。
他不想出门,又不得不出门。任何人跟他说话他都不想应,一点风吹草动都让他情绪低落,让他想流泪,哪怕只是早上起床发现外面又下雨了。
不好的天气足够杀死一个抑郁症患者,这话是至理名言。
所以到底是谁救了谁呢,是他把熊从垃圾桶里捡来救了熊,还是熊每天每天陪着他救了他。
肖嘉映陷入了深深的迷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