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哪怕不看他的脸色,众人也能从陡然冷冽的气氛中感受到帝王隐忍的愤怒;那是怎样一种令人心悸的感觉,周遭仿佛悬着万千冰刃,随时都会将他们扎得千疮百孔。
“九哥……不,皇兄息怒!”
短短几秒比几年还要漫长,杨严终于率先壮着胆子进言规劝,可哪怕是他也吓得换了正式的称呼,不敢再如平日那般随意。
“……在座的其他人呢?他们对此有何反应?还有太子,太子如何说?”齐翰没有理会杨严,他嘴角泛起一丝冰冷到极点的笑意,声线佁然不动地继续发问。不过在这个时刻,帝王越是平静如常,反倒越让人感到毛骨悚然。
“禀……禀圣上,其他大人们当场呵斥郑大人,说他大逆不道言行狂悖,竟敢当着太子殿下的面来造圣上的谣;可郑大人一口咬定他所言非虚,正待属下等人和禁军出手将他擒拿压下之时,太子殿下似是被他妖言蛊惑,竟让所有人都退下,让他……继续说完……”
太子齐灏实际上是当今圣上的侄子而非亲生儿子,这件事一直是朝中公开的秘密,稍微有点资历的官员都是知道的,但这八年来圣上视太子如己出,大家都看在眼里,圣上的确有意将皇位传予太子,且太子也是毫无非议的皇室血脉,是以朝野上下早就没什么意见了,甚至都忘了所谓生父养父这一环;今日被郑毅这么一搅和,明事理的大臣都清楚此事绝不能张扬,更重要的是不能让它入了太子的心,否则太子与圣上一旦心生芥蒂,势必对江山社稷产生负面影响,所以他们才会出言力阻,想把事态的严重性给降到最低。
然而让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是,太子本人竟要求郑毅继续说下去,这着实让所有人都束手无策;毕竟他们都是臣下,总不能呵斥太子闭嘴吧……
齐翰听到暗卫的回答,脸色陡然间就沉了下来。对于郑毅那种小虾米,他压根就没放在眼里,反正无论对方编什么话来离间他和灏儿,只要灏儿不信就全是白费心机。
然而让齐翰没想到的是,灏儿竟还想继续听下去,这说明他潜意识里多多少少是接受了对方的说法,这一点让齐翰心中很不是滋味。
果然,和其他事情比起来,他到底还是更在意灏儿的想法。
“到底是朕大意了,千防万防还是没能防住,竟纵了他在朕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齐翰冷哼一声,随后转向杨严道:“宁王,你手底下的人,是时候清理一下了吧?”
杨严瞬间明白过来他这话的意思。信函在交给他之前也是有其他人经手的,既然早该传到他手里的信函却在今日才到,这说明其中肯定有人私下扣了信函数日,唯独等到今天这个时候给他,引得他来御书房牵住齐翰,不让齐翰按时出席宴会,以此来为己方创造搞事情的机会;如若皇帝本人在场,那对方绝对是毫无胜算的。
“臣弟无能!”
想通了这个关节,杨严顿时为自己的疏忽而懊恼不已;他一直防着别人算计九哥,却不想敌人直接算计到了自己头上,还利用他当了一回枪使,间接给九哥下了这么大一个绊子……他怎么这么笨啊!!!
“罢了,日后注意就……”
“皇上,大事不妙!”
还没等齐翰说完,就被急匆匆走入御书房的程巧亦打断;她双膝跪下,语带愧意地说:“方才席间淑妃娘娘请安阳长公主殿下陪她到外面醒酒,长公主跟着出去了,奴婢留在殿内看顾太子就未曾随侍;后来淑妃娘娘重新入席,却许久都不见长公主回来,奴婢外出寻找,中途得知短短片刻功夫殿内竟发生了那样大的事;奴婢斗胆猜测长公主可能遭遇危险,还请圣上移驾承乾宫主持大局,解救长公主殿下!”
程巧亦作为齐翰齐韵堂兄妹的心腹之一,自然知道淑妃与郑毅是一伙的,所以联系到前后发生的事情和时机,聪慧如她瞬间想到了这其中的联系,从而推测出一种恐怖的可能性;如果真如她所料,那事态可就不是一般的严重,她也只能火速前来向齐翰求助了。
程巧亦刚说完,就听得上面传来“啪”一声,吓得她手一抖。齐翰在得知妹妹也被算计之后顿时火冒三丈,他将折子重重拍在桌案上,神情愈发深不可测,幽瞳里隐隐闪着嗜血的光;他向来都是从容不迫的姿态,遇到棘手的事也很少动怒,可这一回对方触了他的逆鳞,他自是不会容忍了。
“起驾,去承乾宫。朕倒要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样!”
齐翰从桌案后起身走下台阶,朝臣们不敢怠慢,纷纷惶恐地为他避开一条路;他走得飞快,吴卓小跑几步才跟上他的步伐,急忙叫外面等候的宫人备好御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