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蟠自住前院,薛姨妈和薛宝钗母女住在后院正房。
时已二更,薛蟠与贾珍、贾琏等吃酒去了,还未回来。
薛姨妈便让丫头婆子们明日再收拾行李,命打水来梳洗,和宝钗说:“咱们不等你哥哥了,谁知他几时回来?先睡罢。”
薛宝钗帮薛姨妈揉着肩膀,笑道:“今日他们兄弟们初见,大家亲和,晚些回来也是有的。今后有姨爹教管他,妈别太操心了。”
薛姨妈叹道:“我的儿!若你哥哥有你三成懂事,我也不用费这些心了。”
母女两个梳洗了,只令莺儿在屋里,她们且不睡,躺在床上说话儿。
薛姨妈搂着女儿,问:“你今日看你宝兄弟怎么样?”
薛宝钗想了半日:“妈问这话,叫我怎么答?”
薛姨妈笑道:“我看你宝兄弟生得也好,行动知礼大方,又听说在你姊妹们间是最和气的,你姨爹又亲自看着他读书,倒比你哥哥强。”
薛宝钗心中梗着一股气,不似往日体贴,只道:“妈这话可不好在姨妈面前说。”
哥哥霸道惯了,打死人吃了官司,宝兄弟还是小孩子,最多不过顽劣些,哪里比得?
叫姨妈听见,还以为妈在咒宝兄弟。
薛姨妈愣了一下,低头看女儿莹润的面庞上已满是红晕,并不似羞的,却是气的。
她忙说:“我的儿,你不愿意,咱们就不说了。”不免又叹:“只是除了你姨妈家里,哪里再去找更合适的人家?”
薛宝钗自己平气一会,说:“妈觉得好,我听就是了。”
爹已走了四年,哥哥不知事,家中各处生意逐渐消耗。借给贾家的八万两银子,已是薛家现有存银的大半。
哥哥出了这事,薛家只能靠着亲戚们了。这八万银子又有十成回不来。她若能嫁给宝兄弟,对家里才是最好的。
薛宝钗把挂着金锁的项圈摘了,递给莺儿,说:“妈,我困了,咱们睡罢。”
薛姨妈忙擦泪:“好,好。”
薛宝钗道:“妈妈别忘了嘱咐家里人,别把金锁的事说漏了嘴。”[注2]
宁安华也在发愁婚事。
不过,她不是愁宁安硕的,是愁菊影和摘云的。
——宁安硕一回来,拜完了她和林如海,还没说别的,就请她让服侍的人先出去,又亲自送了宁安青、林黛玉出去,命摘云进来,给她跪下了。
他说:“摘云说瞧中了菊影姐姐。我知道,姐姐这里的三位姐姐都是发誓不去的。姐姐想怎么处置他都好,我都听姐姐的。”
宁安华:“……”
摘云老老实实跪在地上,低着头,一句话也不敢说。
她没忍住,抽了宁安硕后脑勺一巴掌:“你这臭小子,真是出息了,连我也算计上了?”
他若没心撮合菊影摘云,早自己把摘云处置完了,还等着问到她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