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着唇,赌气把肚兜仍回针线筐里,往床上一倒,拿帕子盖上脸睡觉。
昨夜她失眠,直到四更方才睡了一会,五更就起了。此时虽是赌气,因把心事放下,倒实打实睡了两个时辰。
她醒的时候,天已黄昏。
嬷嬷丫鬟们服侍她起床,回晚饭已经好了,问她什么时候用。
夫君外事繁忙,许久没和她一起用过饭了,今日又得了不日离京的旨意,更不会早回。
卢芳年半点不饿,但怕陪嫁们担心,还是命摆饭,随意吃了几口。
嬷嬷们苦劝,她不肯多用,也只得撤了饭菜。
等到二更将过,罗焰终于回来了。
天将子初,他却没直接回房歇息,而是先至后院看一眼卢氏。
孝慈太后死后,似乎成了默契,只要他在京中,不管回来得多晚,都要先去见她一面。
他不去,她会一直等。
卢氏果然还在等他。
她陪嫁的人都乖觉,他一进来,就避出了门外。
罗焰握着卢氏回卧房,让她躺下。
他还没更衣,就拉了把椅子坐了,说:“我五日后离京,短则三月,长则一年才回。这次不必瞒人,我留人给你,你想去谁家就去,不必顾忌什么。”
那股心酸又涌上来。
卢芳年忍住,笑问:“我能请人来家里吗?”
罗焰微怔:“你若高兴,请谁都行。使唤的人不够,就再买几个。”
他问:“钱还够吗?”
卢芳年忙道:“都够。”
家中田地的收息,夫君都给她拿着,一年能剩下许多。夫君去年离京之前给了她两千两,回来又给了三千两,都还没动过。
罗焰道:“明日再让人送来三千。”
卢芳年笑道:“我真不缺钱花。夫君出门在外开销大,别给我了。”
罗焰道:“给你,你就收着。”
卢芳年应了一声。
两人无话。
罗焰起身:“天晚了,你歇息罢。”
他给卢芳年拉上帐子,高大的身躯在卢芳年锦被上投下一片阴影。
卢芳年看着他刀刻一般的脸,鼓起勇气唤:“夫君。”
她声音颤颤,罗焰低头看她:“嗯?”
和他微带疑惑的眼神对视,卢芳年好容易积攒的勇气消失得一干二净。
说不出口。
她不说话,罗焰就只当她是随口一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