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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源不知道在病房里和她说了多久,那八年说长不长,说短又不短,却是林赴年最后的余生。
他活得很痛苦,他们都知道。
没有一个人能在化疗,吃药,和看着自己逐渐不像样的身体不痛苦。
谈礼不知何时起了身,她站在病房的窗前,暖和的阳光罩在她的周围,迎面吹来了一阵风。
她的眼神黯淡又涣散,等到病房里的他们三人都沉默,只有徐落沉忍不下去的啜泣声,那阵风轻抚着她耳边的碎发,她的眼泪砸进窗边的盆栽里,谈礼终于嘶哑地开口:“他走的时候,痛苦吗?”
谈礼回过头,眼睛通红地问着他们两个。
江源是在听到她话的那一刹那,鼻子泛酸的,他忍到了现在,却因为谈礼的这么一句话,彻底破防。
谈礼站在光下,阳光柔和地在她身上,她脸色惨白,轻风温柔地擦过她的脸,像是在抚摸什么宝贝的易碎品。
徐落沉就这么看着谈礼,面色崩溃,她彻底低下头崩溃了。
此刻,阳光是他,风也是他。
林赴年走的那一天,天气晴朗。
他收到了徐落沉发给她的婚礼现场,照片里的人郎才女貌,他看着谈礼穿着婚纱,身材高挑,她的皮肤依旧很白,婚纱衬的她整个人又白又亮。
时间好像偏爱着她,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和自己初次见她的时候一样。
而他他看了看自己,他早就和不复从前了。
那天晚上,他和身边的所有人都说了很多话。
在临死前,似乎能与世界的一切都和解。
他嘱咐了姐姐,让她好好吃饭,别只顾着忙工作。
嘱咐了父母,让他们以后注意身体,他无法尽孝了,还要让他们白发人送黑发人。
他拉着江源和徐落沉,第一次说起高中那会的事。
“你们两啊,也老大不小了,抓紧在一起吧,我们四个里,总要成一对吧。”他那天笑的格外高兴,话说到最后都开起了他们两个的玩笑。
只有江源和徐落沉看着对方,一方目光不好意思又期盼,而一方始终躲避着。
林赴年说完也无暇在顾着他们的感情,他的日子所剩无多,他和自己身边最重要的每一个人都说完了话,除了谈礼。
他们是不会再见面的了。
可他还想和她再说说话。
那天他支开了病房里的所有人,只身一人虚弱地坐在病房桌子前,清晨的第一抹阳光落在那张白纸上,他瘦骨嶙峋的手几乎拿不住笔,林赴年试了好几次,最后落在白纸上的字歪歪丢丢,那是他死前的最后绝笔。
他的信只写了一半,鼻子里就开始不停地冒血,血迹滴滴答答砸在了白纸上,在那天晚上,林赴年再次被推进抢救室抢救。
他的情况已经很不好了,到了生命极限。胃癌晚期,他吃不下任何东西,连水都困难,全靠输液吊着半条命。
他总在强撑着,也终于到了不用再等的那一天。
那晚凌晨,他被抢救了回来,被戴上氧气罩,继续苟延残喘。
那已经不是林织他们经历的第一次抢救了,林织身心疲惫地坐在病房里,直到林赴年情况稳定,他开口劝着她回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