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页

即将靠站,乙坂想起自己上次在那个站台,为自己冲动与白村建立联系而后悔,满心都是未来的惨淡。没想到白村过去短短半年经历了霸凌和父母去世,重建了生活。

车站候车的人群中,有个浅灰长卷发的女孩,是莉奈绪,她看起来神不思属,低头望着臂间的购物袋;同她并排的中年男人从驼背垂下去的两条胳膊,一条勾着公文包,一条提着生日蛋糕。

待车缓速停站,奈绪忽地说了句什么,转身匆匆往商业街走。

乘客上车,他们下车,中年男人一动不动杵在那,白村望奈绪背影,有种怪异感。

到底日语不是母语,白村只弄明白她嘴角上翘不是由于发音,而是冷笑。

“我们明天还会见面吗?”乙坂问。

冰帝的线索大概到此为止了,白村尚未开口,一班车轻捷地沿着轨道滑来。他兜里电话震动,阿笠博士打来的。

大概过了这趟,旁边男人等的班次就要来了,乙坂猜测,要不他不会上前两步。

蛋糕的样式很可爱,像是给孩子的,可现在天还早,特意为孩子生日请了假吧。

漫无边际的想法不过瞬间之间,只见电车被浓黑的影子托送而来,那人朝日头烈烈的天看看,叹了一声:“下一班?”又迈出两大步,直扑下站台。

奶油被碾过没有声音,公文包大概破了,纸张四散,卷着血珠,被过车的风一股脑地掷上站台。乙坂没回过神来,脸被一张凑巧的纸划了个口子。白村接着电话,顺便踩住半本文件,反问:“没有家族精神病史?”

乙坂张着嘴,猛地把头扭过去,而他视线里,闲聊着的白村的瞳仁漆黑如镜,映照出一个空洞、疏离而孤独的世界,任何探索触到这个世界的边缘都将破碎;那凝固的纯黑色不是最坚固的,却最隔绝的。

人聚拢起来,热闹杂浊,乙坂挤出人群,慌不择路地逃了。

超出体力的消耗让他近乎缺氧窒息,停下时,他大口喘气,头脑热得发烧,强烈的体会到人的奇怪和无常:

想法转变不过两句话一瞬间的事,碾成血泥不过一辆车两步路的距离。

乙坂是不会回来了。

白村其实挺喜欢乙坂的眼神。一无所求,竭力想弄懂一点什么,怯怯的透明的。

他蹲身从脚底捡起踩着的纸,跳下停运的月台,对面人也不少,他便踩着沙沙的碎石子路沿铁轨走,中天遥遥一粒太阳蒸净了水汽,无云可遮。

纸白村看完一张扔一张,上面盖的公章样式变换了,不过名字还是曾在白村父亲名下的那家公司。

文件显示的项目是白村清去年签下的,也是最后一个。只看项目表面是普通的功能性祛疤及医用药品研发,白村慧以研究员身份参与,怀孕后从科研岗位上退下来,居处正是白村醒来的近郊宅子。

无人处白村爬上台子,穿过绿化带。

方才阿笠博士问白村研究进展,偶然间说白村慧之所以静养其实是因为她精神出了问题,夜游、情绪淡漠、伴随暴力行为。没有一片玻璃和锐物的宅子关的是她。

白村氏没有精神病史,白村慧原籍竹原氏,其弟不知去向已久。

那么在此期间,白村清这个唯一健全的人在做什么?他越发难以把原主的状态简单归于精神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