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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村跟了过去,在岸边看他在里面扑腾打滚,扑咬飞虫,驱逐因温暖气候提前苏醒的青蛙,那种野性和快乐是他刚醒时短暂有过的,现在他仿佛变回原来的样子,做着一样的事,白村丝毫感觉不到他曾经的那种无忧和喜乐,甚至相反,他在发泄苦闷。

“安卡。”白村唤他。

安卡猛地停住,静立良久,毛发因泥水而纠结,如同一尊初具雏形的泥塑,直到白村又唤了声,安卡全身一抖擞,突然拖泥带浆地朝白村飞奔而来。

眼见他跳跃着,一路四渐着泥点子,白村满脸写着我不是这个意思,最好不要,也是以这种无奈感情张开双臂,跟这条大泥狗抱了个满怀。

白村没有试图招架他十几米助跑带来的冲击力,任其自然的后退、屈膝,最终栽倒,压倒大片枯草。

风起,树林边醉酒似的摇晃,边发出深呼吸般的声音,近在耳边的枯草沙沙响动,仿佛畏惧得战栗。安卡身上温暖的泥逐渐变凉,腻浆浆地流溢于皮肤上,带着水藻、腐殖质和黑暗深冬的纯净气味儿,一点点两栖动物和哺乳动物的忧郁的腥气。

白村感到水岸特有的潮气侵袭着他的后背,头发被草缠住,他便不急于动弹,给伏在自己胸前的安卡摘下嘴角的泥块,捋顺沾满泥浆的眼毛。

安卡将下巴杵进他锁骨之间,鼻尖与他下巴相触:“你为什么不剪头发?”

白村不想说,他自己也不太清楚。

白村业长发的样子他明明从未见过,却是他所熟悉的,或许他忘了自己见过,总觉得就应该这样。他经常产生这种感觉,也许不足为信。

“你为什么不喜欢研究所的人?”

“是他们不喜欢我。我太聪明了。”

他用鼻子出气,喷得白村脖子痒痒。

“我聪明得像人,他们喜欢我爱我;我聪明得超过人,他们怕我恨我。无论我有着怎样的灵魂,在外面不戴那个奴隶标志就会立刻被抓起来,然后杀死。”

“大多数人类还是喜欢狗的,甚至就像喜欢女人一样。”

“人类用狗做脏话,像对女人一样。”安卡闭上了眼睛,“喜欢但不尊重,对吧?”

“的确。”

“我了解了很多……之前我不知道姓名的重要,直到读了你们的历史,雄性居然以宗族姓氏制割裂剥夺了雌性对生命的天然传承。”

他的眼睛没再睁开,轻言细语,仿若梦呓。

“你我的族群都有阶级,阶级是为了高效的生存,一开始是这样的。后来你们却越来越以此为乐了,同时又一口一个平等。就像你们一开始性’交是为了繁衍,后来把繁衍和性感分割开来,一边享受淫乐,一边又一口一个肮脏。”

“你们的发展史就是一部屠杀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