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白村记忆的侵入十分顺利,林以为他年纪小心门比较松,然而进来了林发现他的记忆点线交杂,琐碎繁复,同一段记忆竟会有多种版本,在林看来,他已经处于半毁状态。不知为何表面看上去还正常。
记忆里的他是一团白雾。礼堂的片段是一个点,不与其他记忆相连,既不是山也不是谷。林不敢同步他的记忆,只能从一段段碎片中找较连贯的,再从连贯的平稳波浪中找较大的起伏。
他的精神世界颠倒怪异,令林晕头转向。近似山的场所,却具备谷的要素。
完完全全的黑暗,没有一点光,没有一件有形可视的东西,声音尚未出口便化在黑暗中。
林化作一阵清风在他上方盘旋,时时警醒才能不融进黑暗。这个场所一无所获,林卷起他。火海蔓延,浓烟滚滚,一个面目全非的人坐在椅子上,他终于近似人形,作为一个没有颜色线条模糊的影子站在那人面前。
正当林以为这个场所同前两个一样,忽然见他走了出去,他一路走林一路跟,中途乘了公交、火车,骑行,不知走了多久多远,来到一片海滩,白沙在月光下闪烁银子般的光。
天际划过流星,他走进海里,显出人的轮廓,他无颜色的双臂迎向空中,宇宙回应了他的召唤,一条亮线闪现、缩短,这颗星星坠落,与他融为一体。
他死了?毁掉了?
不,场所没有环境骤变的推进。林愈发弄不清楚,难不成这段记忆是他自己加工出来的?
如同他的山没有美化,他的谷也客观平实。
环境高雅的厅堂内,学者样子的人们围在一幅画旁。
“这就是那位不出世天才的大作?”
“很平庸,尤其这处、这处,很多画蛇添足之笔。”
“听说他以色彩见长,就这拼拼凑凑填填补补的,我们的色彩天才打翻颜料桶了?”
“哈哈……”
他们之外,无色的影子独自立在如镜的地面中央。
“阮芥,把画撤下来吧。”踩着浅红高跟的女士走过来。
“老师,我交给你时这幅画不是这样的。”
“怎么?你要怪在我头上?”林来到女人的位置上取代她,“你给我的就是这幅烂作。”
人在谷里十分脆弱,遭遇更重的攻击就会崩溃。
“你不仅毫无天赋,画技拙劣,还扭曲是非,以后死心搁笔别再画了。”
影子头的部分歪了一歪,说:“好吧。”
“呃……”可能得多摧毁几个类似的记忆。
无窗的惨白的房间,有股潮热的霉味儿。
“他们把我锁在这,觉得自己不会老,可我是他们的未来,我们是一体的啊。”
老人从被子下伸出的手干枯如牛皮纸一般,他气若游丝,随时会用尽垂危之际的最后一口气。
“我不求你什么,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你要实现人嘱托给你的遗愿。因为那是一个人最无助最不舍的时候唯一的愿望。好吗?”
“好。”
“我的遗愿是,你离开这。”
“离开这,去哪?”
“自由的……”
老人撒手人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