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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突然说这个干嘛?你也觉得不合时宜是吧?”

她摸了摸白村的脸颊。

“瞧你,怎么苟延残喘着也这么头脑清晰呢?你肯定也知道我是故意诱你药物上瘾,借以让迹部远离你吧?”

“听说林还不是你手下的时候,篡改了你的记忆。他把我改的比现在还丑恶吗?如果没有,我再加加码。”

“你,从出现在我子宫里,到出现在小业身体里,一直是计划之外的意外。还有我没给你取糸智的名字,小芥却会长得和他一样,你知道那让我有多恶心吗?你的存在就是最大的不合时宜!”

对这个孩子,她无以弥补的亏欠他。

“你的所有举动,对过去的麻木、对现在的漠不关心、对未来的听天由命,种种非同常人的态度,都像存心不放过我一样——如果是这样就好了。我知道你没有,你什么都没有。”

或许她的亏欠是「他应当需要我」的傲慢,可是连药物都不能让他依赖自己。

父母都是暴君,至少她所见的都是,所以她成了这样的父母。

“为什么告诉我?就算事实如你所说又怎样?”

没人告诉她不可以那样。最该匡正她的那个人,是个彻头彻尾的佞臣。

“我知道他爱我,不然邀他殉情就是不自量力了。可他哪懂爱啊?只因深知自己是个多糟糕多对不起人的男人,才格外善于自我感动!”

她从不屑自我感动。

她生于贫农的现实,长于移民的现实,现实无时无刻不挤压她的生命,让她的思想容不下太多幻想的成分。

在那个遥远深冬的桦树林他第一次拆穿她的谎言时,她就预想到了这个场面。

她以为她没什么好在乎了,可真到这时候……

“我说过,你可以恨我,就在这把我杀死也好。我除了遗憾,毫无怨言。如果不是现在,那么九年……太贪心了。三年,我把我的命给你。”

她仍觉得她对白村有义务,即使是恶母,也是他的母亲。

“没有哪种关系规定,一个人天生就得为另一个人付出所有。”

白村把她散乱的额发别回她两鬓上方的菩提叶发饰里。

“我作为个体降生、存在,自行应对一切。你也一样,我们是单独的,大可以选择在无常的人生里追逐自己确定想要的,纵使有人因此受伤。”

眼泪夺眶而出,仿佛什么打垮了她,她缓缓蹲下,抱膝缩成一团,泣不成声。

那菩提叶的叶杆盘旋交错,同她的编发延伸至脑后的发髻,丝缕披挂在垂下的发间,夜色中熠熠生辉。

哭够了,她小心地擦掉底妆上的泪痕,扬起头朝白村微笑,眼里盛着细碎如星的水光。

“我得回去补妆了。”

她站起身,抚平晚礼服的褶皱。

风送来陌生人们无意义的欢笑絮语。

紧接着涉谷离开,白村颇有些意外的看着迹部分开幽暗处的林木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