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室中没有火把,没有夜明珠,只有一个被挖出的暖炉正噼啪燃烧着木柴,熊熊的火焰悦动起伏着,像是要将这并不大的暗室蒸干一般。

玉罗刹的一半身躯被染上火光的橙红色,唇角微勾带着笑,一半隐没在阴影里,放任野兽的杀意吞吐逡巡。

他只是微微眯着眼坐在那,眼底并没有多少刺骨的杀意,却给人一种危险至极的战栗感。

因为晏鸿音的到来,封闭又死寂的暗室通进来几缕微风,这让濒临窒息的宫九宛如解脱一般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玉罗刹并没有回身看晏鸿音,而是一直用那种打量又揣度的眼神注视着宫九。

晏鸿音也没有开口,反手将密道的入口重新封闭,就像是没有察觉到暗室内令人窒息的稀薄感,一步步走下台阶,双手抱胸靠在了墙壁之上,静静看着他们。

在小团子面前,宫九表现得就像是一个十分正常的爱护弟弟的别扭兄长,偶尔出谋划策让两人眼前一亮。

不会武,甚至前十几年也并未练习什么拳脚功夫,王室宗亲的身份让他读了规矩的四书五经,诗词典籍,再加上他那不认路不认数的性格,三人中乍看上去倒显得宫九最为稀松平常。

但晏鸿音和玉罗刹当时第一眼注意到的,却不是身份贵重的小团子,也不是铮铮剑骨的叶孤城,而是不温不火看上去没有丝毫特别的宫九。

晏鸿音见过许多穷途末路之人,也见过许多穷凶极恶之人,但是她从未见过宫九这样的眼神,疯狂,挣扎,矛盾,憎恶,期盼……

如果他对太平王的恨意已经扭曲到了这样的程度,那么晏鸿音并不觉得这样听之任之是一件好事。

宫九太聪明了。

是的,他甚至将自己的聪明隐没在小团子身后,伪装得几乎天衣无缝。

并且,晏鸿音注意到宫九在偷偷比划练习叶孤城的剑法。

一个未曾学过武的文弱世子,在只旁观过几次,没有任何人教导的情况下,将叶孤城的剑法学去了五六分。

这样可怕的天赋让晏鸿音第一时间想到了王怜花。

但宫九却不是王怜花,他或许有王怜花的天赋根骨,眼睛里深埋着的却是冷漠与憎恨。

晏鸿音在宫九身上看到了一种令她心生寒意的特质。

——宫九与罗刹教太过契合,契合到他仿佛就属于这里。

一个从前未曾见过血的宗族世子,在见过母亲的死亡的血光之后,看着罗刹教中之人肆意杀戮,他的眼神居然是平静到平淡的毫无波澜。

就好似死一个人与死一只鸟儿,并没有什么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