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床边的地板上盘膝坐下,这就像是某种信号一样,很快,他身前的矮桌上就凑上来了好几个迷你小人儿。

“我也觉得黄金氏族还算可信。”之前在废弃公寓里因为哭声暴露了自己行踪的睡衣小人儿——代号“瞌睡崽”——此时换上了一身崭新的睡衣,边打着呵欠,边用与动作全然不符的可靠声音说道,“——至少比总监部可信。”

“附议。以老夫的角度来看,这份观察报告书写得十分客观,是剔除掉所有不必要的感情,单纯站在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以一种绝对冷静的视野观察了整个咒术界的运行模式之后,如实记录下了所观察到的一切。”

手里捧着一杯红枣枸杞茶,年纪看上去妥妥超过了六十,活脱脱像是个离退休老干部的隐士崽这么评价。

“但正因为记录下的文字显得如此理性,那丝潜藏在这些理性而冰冷的审视目光之后,对总监部行事风格的抵触和厌恶,才显得更为可贵。”

这证明黄金氏族在不缺乏理性的观察和判断之余,仍留有着足够的感性。

尽管非时院本质而言与总监部一样,也是一个冰冷的,为维护某种秩序而存在的机构——或者说“工具”,但无论行事风格还是构成其的成员,二者都大不相同。

“杰你曾给我们转述过你的那个小朋友给你讲过的、有关那位黄金之王的故事。”“奶奶”走到桌边,在夏油杰体贴地将手递到她面前后,安抚地伸出双手,轻轻搭上了他的手指,“通过那些故事给我的感觉是,黄金之王是一个对自己有着明确认知,并不会迷失在权力与欲望之中,理智而清醒的领导者。”

“奶奶说得没错。”人精崽赞同地点头,“黄金之王始终将自己看得很清楚,同时又克己而自律,明明拥有着足以令自己过上如同古代君王一般放纵无度、穷奢极欲生活的至高权力,却没有因此而肆意妄为,真的滥用这份权力来满足自己的私欲。”

“他始终在用普世的道德标准要求着自己,始终将自己定义为‘人’,这一点以他如今的地位而言,难能可贵。”

“杰,”人精崽语重心长,“你最近几天心事很重,这大家都能理解。”

毕竟夏油杰也只是一个十四岁的少年。

当他怀揣着无比纯粹的理想和信念正式踏入全然陌生的咒术界,迎接他的不是热情真挚的认同和接纳,而是错误的任务情报、随之而来的足以致命的任务风险,以及在这之后,那一个充满敷衍和居高临下的俯视意味的“补偿”方案。

从这一切背后,隐隐透出了一个与夏油杰所想象的截然不同,属于老牌咒术师们的、无比真实而冰冷的世界。

可想而知这对这个少年人的冲击会有多大。

人精崽安慰地拍了拍夏油杰的手背“但我想你也明白,你如今所苦恼着的这些事情,单凭你一个人的力量,无论你再怎么纠结烦恼,也不大可能在一夕之间就得出可行的解决之道。”

“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试着联络下黄金之王呢?”

人精崽仰头注视着面露讶色的契约者。

——是的,即便“小小老头”们已经成为了夏油杰的“操纵物”,但双方彼此之间,都将对方看作是身份平等的契约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