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士已经开了好几个小时,窗外是陌生的景色,尽是盘山公路,一层层地绕上去,似乎没完没了。
连续几天的梅雨,气温降到二十来度,加上又进了山,只穿一条薄裙子的我不禁缩了缩脖子,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
我一面抚摸着这些疙瘩,一面又对要去的地方忧心忡忡。
回乡下过暑假是高考前就决定好了的事情,爸爸要上班,妈妈放暑假比我晚,加上我有点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自理能力堪忧,正好又有住在乡下的熟人邀请。
几大因素凑到一起,我似乎没理由拒绝,也想着“啊,不过是去乡下住几天”就同意了。
不过在知道那边没有像城市里一样随处可有的wifi之后,我还是小小地不乐意了一下的。
当然,不乐意归不乐意,我还是要去姨妈家,这是安排好的事情。
说起这位姨妈,其实与我们家并没血缘关系,只是认识的人罢了。
我很小的时候爸爸在乡政府上班,妈妈也在山里支教,就把我交给她照料。这次临走前爸妈叮嘱我见到她一定要有礼貌,要喊她花姨。
“没什么印象。”我一边盛饭一边嘀咕,不料却被老妈听见。她竖起手指虚戳我脑门,说我没有良心。
据说那个花姨照顾了我大半年。
可是我真的没印象,也不怪我吧,毕竟那时候还小啊。爸妈都说我是个忘性挺大的人,活得没心没肺的。我好像也想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就随便他们说去。
外壳破旧的车子仍旧坚强的晃动前进着,似乎永远到不了目的地。我靠着座位上硬硬的坐垫,车晃得让人想睡觉。
朦朦胧胧里,我梦到了初见他的那一天。
那是一个天气晴好的春末。作为学校宣传部的小狗腿,我要去找编辑部的部长约画稿时间。
出于礼貌我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就推门进去。没想到正对面就坐着一个人。
他穿白色衬衣,坐在书桌后,似在专心思考。笔在指尖转着,成为屋里唯一的动态。
似乎察觉到门口有人,他抬起头来,看着我说——
“江源镇到了!”司机雄浑的嗓音把我一下子从美好的初见踢回了现实,紧跟着车子猛地一停,我没反应过来直接撞在了前面座位的靠垫上,感觉鼻子都歪了。
谢过司机之后,我背着包,提着一袋行李下了车。
站在汽车的尾气里,望着汽车继续一颠一簸地前进,恍然间我有种不知何去何从的感觉,而且,竟然还泛起了想家的一点点伤感。
人们回到故乡应该都会很有感触吧,热泪盈眶什么的也很寻常。
而我,对于这个几乎没什么记忆的故乡,只有淡淡的惧怕和陌生。
“江怀夏。”
还没来得及把内心的一点儿小伤感憋回去,就听到后边有人叫我的名字。
我回过头去,尘土飞扬里站着一个穿着很随意的男生,松垮的白色上衣,黑色运动短裤,碎发在额前潦草戳着。
长得很帅,就是神情看起来好像有几分不耐烦,像来讨债似的。
“是我。”我跑上前去,“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