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瑟提起那几乎空荡荡的壶盏,额穴突突直跳,唐莲已经拎着摇头晃脑差点从屋顶上滚下去的秦筝落了地,“秦道真这……又醉了?”

一双迷蒙的眼睛眨了眨,打量着周围一团团模糊的影子,本能的危机感让她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萧瑟,我头好晕。”

晕死你算了!

雪月城有史以来最短的百花会结束之后,一袭青衫朝客院的方向走,手里抱着已经团成一团的秦筝,那双清亮的眼里满是迷雾,嫣红小嘴嘀嘀咕咕说个不停。

小道姑平时一觉得自己脑子不清醒就会开始扒拉着道家东南西北各种经书念叨,今天却一反常态地说了许多话。

“杜先生其实应该算我姐夫的,我有个师姐叫杨小阮,是于师叔的大弟子。只不过我被纯阳宫收养之前她就嫁给杜先生离开纯阳宫了。所以我没见过这个师姐,听说于师叔为这难过了好久。直到金昀师姐拜入清虚门下才好了一点点。”

“公孙剑舞那么有名气,可我却一次没见过,本来我下山是想去江南看一看的,那里有藏剑山庄,有七秀坊,还有长歌门。

我听我师兄说秀坊的姐姐们跳舞特别好看。虽然战乱将中原毁了,可他们都说凡七秀弟子起舞之处,皆是盛唐,我也想再见见那盛世长安呀。”

秦筝的眉毛忽的皱成一团,“可这里连长安城都没有,华山不是我知道的华山,纯阳宫也不见了,师兄师姐不在,师尊师叔也不在,我到哪里去找他们,谁能来带我回家呀?”

浓浓的哀愁将眼里的团团雾气凝结成水珠,沿着红扑扑的脸颊滑了下来,她缩成一团小声地哭着,“我想家了,可我回不去了。”

萧瑟的脚步顿住,垂眸看着怀里哭成花猫的小道姑,“天底下多的是有家不能回的人,今夜你哭一场,明早起来继续打你的坐,练你的剑。”

“路还是要走,你只能往前。”

第二天一早,秦筝又一次从睡梦中清醒,她以前极少做梦,可自打下山之后总是时不时地梦到旧事。

便如昨夜,她梦到了少时师兄同她描绘过长安大街,人歌小岁酒,花舞大唐春,身着红衣的佳人提剑起舞,观者如山,名动四方。

不远处的胡玉楼传来琵琶阵阵,一身绮丽的胡姬站在那如沐春风里,堂下文人墨客吟诗作对,饮酒高歌。

她做了个美梦,以至那双雾蒙蒙的眼拨云见日的时候,眼底还留有一抹见之心热的欢喜。

萧瑟走出房门的时间比平日晚了一些,不大不小的院子里跃动着剑光,屋顶盘坐的少女青丝袅袅,三把气剑绕着她盘旋流转,她低头在人间四月的晨光里朝他望来。

“萧瑟,早啊!”

很好,昨晚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

秦筝是在吃早饭的时候才从萧瑟口中问到昨夜百花会如何收场,迎着他那幽凉的目光,发誓滴酒不沾的小道姑瘪了瘪嘴,她又不是故意喝酒的,她哪知道那是酒啊,当着他的面他也没告诉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