妙玉不是他们贾府的人,先前探春来请了一次,她只是笑着摇一摇头,婉拒了。

和那么一家子人坐在一起吃饭,尤其是那些老爷太太们,每个人都各自揣着心思,说一句话暗含三个双关,多费脑子呐!

还是布几个清雅小菜,温一壶好酒,拉着绿杯及两位嬷嬷一起吃年夜饭,来得自在爽快。

墙角的雪冻得硬邦邦,折射出晶莹的冰光,她心头畅快地关上了窗。

化不了冻的夜最是寒冷。妙玉索性将两位嬷嬷和绿杯都唤进屋来,四个人暖暖和和坐在一块,点着炉子搓搓麻将讲讲八卦,真是消磨漫漫寒冷长夜的最佳方式。

绿杯勤快地端上晚饭,炉子里点着上好的伽南香,案上铺着月白大蕃莲织金缎,白瓷碗碟类银似雪,盛着玫瑰豉油鸡、清汤萝卜牛腩、糯口紫茄丁、石耳冬瓜羹四样。

妙玉带发修行,却并不恪守尼姑茹素清规,只单借用了姑娘们的小厨房,请擅长烹饪的章嬷嬷做些她自己爱吃的。

一时四人吃过饭,也不急着洗碗,只将碗碟推到一边,绿杯温了壶惠泉酒,给每人面前斟了一盅。

金嬷嬷最爱这一口,端着杯子一抿,眉心立刻舒展开:“京城里好难得这一坛子,我们姑苏人,吃不惯北方酒,太烈了,辣嗓子,还是咱们姑苏泉水酿出来的柔和厚道。”

绿杯不识杯中物滋味,只给自己倒了个底子,舔一舔皱起了眉:“有什么好喝的,还要花十两银子才能得一坛?”

金嬷嬷脸颊喝得红扑扑的,只是笑:“你还小,往后就懂了……原先也不难买的,还不是因为娘娘要省亲!他们家里头猴急猴急的,囤了几十坛子,我去要,竟不给我!幸好我和酒坊白掌柜的相熟……咱们姑娘那话怎么说来着?哦,洛阳纸贵……这阵子是京城酒贵呢!”

妙玉正拈了个梅子往嘴里塞,听了这话,忍俊不禁大笑起来,一时间空气里充满了快活的气息。

此时只听见窗下好一阵热闹声响,有人拿了二踢脚、飞天十响、五鬼闹判儿,在这一处院中放起来,流星赶月一般,闪烁变幻,异响如雷。忽听人嚷着:“常姑娘!常姑娘!快出来吃酒!”

妙玉放下筷箸,裹了件袄子推开门,只见宝玉领着几个小丫头,笑嘻嘻站在老树底下,“老爷太太都歇去了,老太太今儿心情好,特特准我在房里单摆了酒席,眼下宝姐姐、二姐姐、林妹妹、三妹妹、四妹妹还有凤姐姐、珠大嫂子都来了,就差姑娘一个呢!”

说罢,也不管妙玉乐不乐意,两个小丫鬟便伸过手挽住妙玉。

妙玉苦笑不得,原想图个清净自在,只是大年夜下的,哪里好扫人兴致,回头向两位嬷嬷摆了摆手,穿好大袄,一路去了宝玉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