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坐在偏厅里听着,这皇家着实大手笔,先是给兆佳夫妇的,有耳坠、皮袍朝衣、鞋袜帽巾、带环荷包,甚至连小刀、耳挖筒和鞍马都给配齐了,还另赐了十两赤金和七百两白银。
至于赐给她本人的,有嵌珊瑚东珠的金项圈、金耳坠、大小金簪、金手镯,还有金银钮扣、各种颜色表里绸缎和皮草,等等等等,大箱子摆满了整个前院。
妙玉听到唱礼单的太监报到东珠,倒是猛地想起了少女时收到的那枚南珠。常宅大门前,那青年别别扭扭地塞过来,口中只说“这南珠是我幼弟给你的”,然后便一句也不肯多说地走了。
那枚珠子很秀气别致,但着实算不上精致,想了想那个容易脸红的清俊少年,还住在南巡的行宫里,大概是哪个皇子的小小侍从吧。
胡夫人见到这枚南珠,倒也没有多问,只是命人去镶了银托,做成一只坠子给她收着,小小女儿家的旖旎心思,何必戳破呢。只是自妙玉进京之后,满京城权贵都爱东珠,还从没见过有人佩戴南珠,这么一比较起来,这南珠倒算是有些稀贵了。
那边还在唱行初定礼筵宴时上演的戏目,妙玉摇了摇头,从回忆中缓过神来,两世为人啦,她比谁都懂得,什么叫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人哪,还是得往前看,顺顺溜溜地过了眼下的槛,才不至于叫以后后悔。
好在这会初定礼筵宴,她这位新福晋竟是不用出面的。松泛地歪在侧厅美人榻上吃果子,只听得隔墙的正厅里一片热闹,先是她未来的夫君正式拜见了兆佳尚书,皇子这一拜,福晋的阿玛和额涅答礼时要还三拜,她不由啧舌,果真皇家威严不可逾越呐。
妙玉本还想趁着成婚前再去两趟大观园,看一看那位黄夫人的教习成果。哪知初定礼一过,郑夫人到底见识过上回太子进府时她的胆大妄为,怕她贪玩放纵性情,在天家里坏了规矩,只把她养在月圆阁里,除了伺候的嬷嬷婢女外,连兆佳小月也不能名正言顺地过来跟她说话,只能趁着没人的时候从围墙翻进来陪她解闷。
但妙玉有什么闷的呢,毕竟是经历过某疫情十几天隔离和七年多的玄墓蟠香寺苦修的宅女,拉着绿杯和嬷嬷们把童年游戏都玩了一遍,从跳格子到一二三木头人,从飞行棋到大富翁,没人比她更懂如何给自个儿找乐子。
几个人正玩到兴头上,那边传话,说不日就是成婚的吉日了,今儿请姑娘到太太屋子里试喜服。
郑夫人见了妙玉很诧异,在月圆阁里养了大半个月,却见她气色愈发好,连身段都更窈窕了。
妙玉行过礼,才扭头往堂屋里看,皇子嫡福晋的吉服和礼服都是内务府送过来的,此刻舒朗地挂在木架上,午后的阳光暖融融打过来,照得一片清晰。
礼冠是用熏貂做的,顶上红宝石和东珠闪闪发亮,石青色的蟒袍,湖色暗缠枝勾莲实地纱里,通绣九蟒五爪,她从前在电视剧和博物馆里见过这样的衣物,只觉得老气横秋的,但此刻见了真品,不由感叹那缂工是何等的平薄精细,捻金匀细,绣纹生动,叫穿上它的人无比沉稳富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