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祥没再说话,簌簌翻纸声又一次传出来,似乎是他心灰意冷,不想再提医腿这件事了。

隔着薄薄一纸窗,站在廊下的妙玉转过头看空荡荡的庭院,落雪把日光遮掩得更加晦暗不明,天地之间一片混沌,风啸得很深沉,平日看惯了的陋室空堂、衰草枯杨、一砖一瓦、一草一木,一应变得面目模糊,全然翻作陌生的模样。

借着微薄一缕冲动,未及多想,便转身推门。还没触及门框,满头汗被穿堂风一吹,微微清醒,衣袄上的一圈貂毛痒痒地戳在脸颊上,身后的门缝里漏出一丝带着药香的暖意,反倒奇异地使她感觉到平静安全。

踯躅良久,难决进退,妙玉终是打定主意,推门而入,对坐在榻上的胤祥说,“若……若我有方法可以给十三爷治腿伤,或许有些冒进,十三爷可愿一试?”

站在一边胤禛狐疑地看着妙玉,胤祥的目光却是利落和煦地落在妙玉身上,几乎是不带任何思索地说:“好,我相信你。”

妙玉点了点头,先把手中的四神煎放在一旁,“这副药十三爷用了一个月了,依我看来,此药补中益气、生津益胃、清热养阴,作为辅助倒是并无不可取之处,只是十三爷伤处有炎症,此药过于平和,岂能生效?”她停了一下,转眼看向胤禛,“万岁爷年轻时曾生过天花,唇上长过瘤子,太医院束手无策,只得请了西洋医生医治,四爷可知此事?“

胤禛愣了,“你想请西洋医生过来……你要给他动刀子?”

妙玉却摇了摇头,“疡必有名,医必有法。既然内治不能使病灶消散,那只能请用西洋医生的手术法子,请十三爷受一些刀针之苦了。“

她要亲自看他伤处,竟叫胤祥感到一丝羞涩,但面上仍是淡淡的,“我胤祥七尺男儿,一些皮肉之苦,算不得什么,只要能医好我的腿,等万岁爷解了我的圈禁,我就带你去漠北看草原,去江南看流水。”

他说得那么真诚,她偷偷抬眼望着他,一脸严肃正经的模样,和小时候那个热心肠又容易害羞的少年仿若两人了。

胤祥恰好也看下来,两人视线相对,一瞬间,妙玉有种从未感受过的紧张,心跳得很快,快要冲出胸膛似的,她站起身,理了理思绪,将外头的绿杯和燕小进都唤进来。

“绿杯,你先去一趟内务府,裁两件能罩住全身的棉衣,一卷纱布,一定要用洁净的棉纱,还要裁几件缝制的头套和手套。”

“燕小进,请你去买一坛京城最烈的酒来,若是买不到,就直接去贾府找宝玉,他家的库房里八成就有能用得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