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郭公公面上露出一丝为难之色,他朝内看了一眼,然后拉了拉胤祥的衣袖,两人到了西次间外的廊下,小郭公公方敛着声气儿说:“我也就听了一耳朵,大概是十三福晋的真实身份与前苏州知府常文韬有关,十四爷求万岁爷明查,说是怕她存了坏心思呢!”

他看着胤祥,脸上一点儿诧异的表情都没有,不由睁大了眼睛,“十三福晋的事,您都知道?“

“都知道。”胤祥不动声色的颔了下首。

“十三爷,要奴才我说啊,您上回圈禁那事,万岁爷多少是存了点愧疚的,”小郭公公语重心长,“可您也别拿万岁爷当老糊涂,他心里门儿清呢!倘若那十三福晋真有些什么,您还不快跟她划清界限,该休的休了,该送官送官……”

“小郭公公,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胤祥垂着眼打断他的话,“十三福晋的事我都知道,她是我在这世上遇见的最好的女子,汗阿玛从来不是不辨是非之人,我想……”他慢慢抬起眼,注视着天边淡青色的云际,“我想……她姓甚名谁,她的父母是谁,她从哪儿来,真实身份是汉人还是旗人,是功臣之女还是罪臣后代,对我来说,都不重要了。”

他朝小郭公公点了点头,然后背起手,朝着乾清宫外巨大无边的汉白玉广场上走去。

风烟俱净,天地共色,他生长在这苍凉的皇宫中,此刻经历种种方才明白,在权力与欲望之外,这天地之间有一种最纯粹的感情。叫作|爱。

大概是看在她仍是十三福晋的颜面上,从横塘来京的一路都坐马车,有时在船上,也跟她分了间舒适而狭小的舱房,只是那房间的窗户必然又高又小,爬也爬不出去,房间门口也站了四五个体型彪悍的大姐大姨,都穿着官服,神色很严肃,一看就是八阿哥培养出来的好鹰犬,除了一日三次给她送饭加换恭桶,连话也不同她多说一句。

这一路虽然没耽搁,却也走了八九天,妙玉其实无聊得紧,她甚至希望那个神色阴鸷的老八和总是玩世不恭的老九唤她出来唠唠嗑,好让她这个拥有知晓结局金手指的人来采访下夺嫡失败者的心得体会,顺便透露透露她到底犯了什么事儿。

可是他们两位大爷就像把她忘了似的,船舱隔音很差,妙玉偶尔能听见两位大爷带着几个手下在甲板上摸一下午牌九,添酒回灯重开宴到大半夜,也不愿拨冗给她透个底。

终于咣当一声,船行至码头,她又被装进了马车里,一路颠簸着送到了一处墙很高的院中。

这里场地不大,和养蜂夹道有几分相似,但是比养蜂夹道要气派许多,正堂设着长案,有名老者歪在后头的八仙椅上打瞌睡,看着八阿哥九阿哥领她进门,才一股脑儿爬起来问:“就是她呀?”

“大宗令好惬意啊,”八阿哥随意地拱了拱手,“就是她,十三福晋兆佳氏,或者别的什么名字,汗阿玛口谕,先把她关在大宗令这里,后头汗阿玛要亲问的。”

“哦,”那个叫大宗令的老者走上来端详她,“小姑娘面相很好,老十三这小子倒是有福气,听说他圈禁那会,你也是陪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