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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森的宝贝女儿在读城里学费贵的小学,这事阿铜也知道,问:“老大,怎么这么邪?”

阿森看着阿兰,说:“她只不过比我们命好,打小有人帮,不然保准和我们一样,干点说不清的门道。”

阿兰想了想,倒也赞同,说:“你总结得很好。”

她进屋去,拿了柴刀,从后院上山砍竹子,丢下这两个恶人走了。

阿兰考察水库,连续几个月不下雨,水位下降,茶坡村就要控制饮用水的供水时间。

她走在山道上,有时候去扒拉散养鸡的鸡窝,看看灌木丛里,藏着多少蛋,有时候去看吃草的骡子。

骡子温驯而命苦,被人养在山上运物资,窄窄的山道上行走。

骡背安了大篓子,运输砖头、沙石、水泥,往往复复上山,为的是帮人修祖坟,于是皮肉勒出一道道痕,大眼睛疲惫麻木,赚一点点口粮。

阿兰走过几只骡子,因为太悠闲,有一只骡子羡慕她,竟然丢下主人,跟着阿兰下了山道,走出足足一里地,直到骡子主人发现,呼呼喝喝追了上来。

阿兰一无所知,一点也没察觉身后有一匹骡子,悄无声息跟着她。

大松树下,阿兰明白了骡子的心事,想给这匹骡子赎身,问了骡子的主人,多少钱卖骡子?

因是年纪大的骡子,骡子主人报了价,不算贵,几千块。

阿兰牵着骡子回家,给它起名阿闲。

阿闲拴在后院,阿兰先用温水给它洗刷了,再冲干净它的泥尘,最后给勒痕抹上了草药膏。

阿兰用一个小木桶,装了花生和大米,请阿闲吃干粮,再用一个石臼装清水。

她去仓库搬了几捆稻草,给骡子做躺下的窝,再用棕垫和竹筒,攀高搭了一个遮雨的棚,最后又忙着去草坡割青草,背回来扔给骡子吃,阿兰故意扔了骡子阿闲一身绿油油都是。

骡子阿闲一点也不生气,青草有一种香气,阿闲知道自己享福了,卧在稻草堆里,慢慢咀嚼着青草。

阿兰先让骡子适应三天,以后放在草坡养就行了。

阿闲养来做什么呢?既不为了驮货,也不为了吃肉,只是养着。

阿兰偶尔还有一点梨子或者栗子,分给阿闲吃一点。

阿兰有一次喝多了米酒,趴在骡子身上,出了门,一起去了山顶。

这些日子,她在背法条,刑法民法,要依法治村,路上阿兰嘟嘟囔囔,要治骡子阿闲的罪。

阿兰想了半天,给阿闲安了一个贩卖人口的罪名,人口特指阿兰自己。

治完罪,又要参禅,阿兰问骡子:“阿闲,你和我为什么在这里,在这个光景里,此时此地,有没有什么讲究?”

阿闲也不答话,它是堕入畜牲道的,按佛教因果,上辈子修得很不成功,没什么可指点阿兰的。

阿兰说:“要不我们去月亮上看看,有什么新鲜的?”

阿闲似乎知道阿兰不快乐,慢慢驮着她在山间游乐,一个什么都有又什么都没有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