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 刘中丞口中的德妃受辱案乃是前朝旧案, 案发距今已经二十余年,又因牵扯到皇室丑闻,凡知情者都三缄其口。民间也是流传一阵后,就因时局动荡而无人再过问, 年轻人不清楚是很正常的事情。
但皇帝和宁王对这桩案子可谓是再知道不过了,后者因为这桩消息实在太过突然, 根本不知真假, 以至于震惊当中无法开口,前者却是死死地盯着刘中丞, 质问道:“刘中丞, 你可知道你在说些什么?若此事不实,你又该当何罪?”
刘中丞脸色苍白,但语气仍是斩钉截铁, 说道:“臣自然知晓,但卫知拙的身份千真万确,陛下若是不信, 大可叫方家之人前去指认,看看他到底是不是方氏之子。”
宁王听到“方氏”二字,这才如遭雷击,想到了当天一家四口上街时卫知拙遇到的事。
恐怕对方的身份果真如这人所说, 是卫绍的儿子!
宁王的脸色阴晴不定, 刚听说卫知拙父母身份不明的时候, 他只以为对方是家道中落, 或是有什么仇人,遭了什么难,哪里想得到会有今天这出!
若是放在对方刚跟着赵好回家的时候,他一定毫不犹豫地把卫知拙扔出去,该斩首斩首,该流放流放。
但现在,他既然已经把卫知拙当成了自家人,就断没有看着对方送死的道理了!
宁王立即开口怒道:“荒谬!本王的郡马轮得到区区方家评判?!谁不知道姓方的现在是容氏走狗,视本王如眼中钉肉中刺,他们的证词岂能取信!”
宁王这话也够惊人的了,皇权和相权的争斗虽然大家都知道,但也不是能这么大大咧咧地当堂说出来的,只能说不愧是宁王,为了护自己的女婿,头一天回来上朝就闹得这么大!
堂上的官员们具是脸色惨白,生怕遇上什么可怕的场面,听到什么不能听的话,一不小心受到牵连。
皇帝闻言,也皱了皱眉,叫道:“宁王!”
虽然出声呵斥,但宁王的话已经说完了,皇帝却只是叫了对方的名字,偏向其实很明显。
知道进退的官员这时候已经该放弃了,但刘中丞却仿佛失了智,连自己的性命都不要了似的,继续大声道:“如若卫知拙当真不是卫绍与方氏之子,那么宁王殿下,敢问您能把他的身生父母姓甚名谁,何方人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儿一一说出来吗?!”
这个问题一下子让宁王噎住了,且不论他没有那个胡编乱造的本事,就是他真的说出什么来,也是一查就会露馅了!
见宁王说不出话来,刘中丞朝皇帝一拱手,声嘶力竭道:“前朝的德妃恭顺仁厚,闲暇时常有在民间施粥义捐,备受百姓爱戴。她遇害时,更有百姓联名请命,这才得以惩治凶手!当年先皇念在方家三朝老臣,劳苦功高,这才饶了他们以及方氏之女一命,只诛了卫氏一族,却不料卫绍之子竟还被悄无声息地送走,甚至长大至今!天理何容?!”
皇帝不应声,刘中丞便咄咄逼人:“陛下!德妃当年若是没有遇害,现如今当在宫中颐养天年,您也要称她一声太妃!她所受的冤屈,难道仅仅因为对方是康安郡主的郡马,您就要视而不见吗?!”
眼看着刘中丞说的话越来越过分,甚至把赵好都扯上了,皇帝也不由得开口怒道:“够了!”
刘中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闭上了嘴,众官员都是一哆嗦,随后松了口气。
虽然不知道这个楞货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受谁指使在朝上说出这些话来,但皇帝既然开了口,对方能说的也就到此为止了。
果不其然,皇帝的脸色阴晴变换,最终还是慢慢开口道:“赐婚之事暂且作废,尹或。”
一直安静听着的尹或立即站了出来:“臣在!”
“这案子交给你了,带人去宁王府,将卫知拙捉拿关押,后续事宜,待查明他的身世之后再做处置。”
尹或应道:“臣遵旨!”
宁王却是瞪大了眼,叫道:“陛下!”
皇帝皱着眉揉了揉额角,看了一眼下方噤若寒蝉的官员,和仍旧伏在那里没有动作的刘中丞,直接起身道:“好了,今天就到这里,退朝!”
宁王脸色大变,但一旁的太监已经唱道“退朝”了,他也知道不能在这个时候闹起来,只能在众人往外走的时候,大力排开那些挡在他前面的老头子,飞快地出了大殿,跑着绕了一回路,前去拦他的兄长。
宁王虽然二十年没有上战场,但在家锻炼可没有落下,再加上宫中的太监侍卫都不敢拦他,竟真让他追上了皇帝的步撵。
“皇兄!”宁王一边追一边大叫,“皇兄!哥!”